禮服由高級的絲綢搭配華美的錦緞,繡著花,露出層層疊疊的蕾絲,裙擺上點綴了無數閃閃發光的碎鑽,奢華美好到了極致。
“太美了,簡直像是公主一樣。”羅伊感動得熱淚盈眶,“你真幸福,女王陛下對你的無上寵愛惹人豔羨。你媽媽如果還活著,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林苑在鏡子麵前轉了一下身,點點碎鑽亮起一層浮光,像是披了一身的月光。很美,精巧到了極致,幾乎令人忘了身在這的亂世。
白天的時候,她剛剛看過很多關於汙染區的資料。
在那些一份份的照片和視頻中,有許許多多的戰士,平民甚至於一些孩子和老人都慘死在危險殘酷的汙染區內,僅僅為了得到一點點少得可憐的生活物資。
他們不去不行,在貧瘠的世界裡,不拚上性命便活不下去。
一轉眼,自己在鏡前,穿上綾羅綢緞,一身珠光寶氣,準備去那提供有無儘美食、美酒的宴會上消磨一晚。
塔內,朝歡暮樂,窮奢極欲。
白骨般的石牆外,饔飧不繼,餓殍枕藉。
林苑看著鏡中的華袍加身的女孩,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割裂感。
鏡中之人嫋嫋的腰身,瓷白的肌膚,尖尖的小臉,神色冷淡,沒有什麼鮮明的表情。
突然覺得如果再給自己戴上一頂遮麵的白紗,塗抹上紅唇,很像是複刻的女王,白塔頂端的那位強大存在。
隻是比她更年輕,身量更小一些。
皇家宴會是帝國內最熱鬨的盛會,總舉辦在繁花似錦的春天。
每到這個時節,鮮嫩的羔羊、肥牛,活蹦亂跳的海貨、山珍,都會源源不絕從各地彙聚到京都。新鮮的食材被加以巧妙的烹飪,佐以珍貴的香料,絡繹不絕地供應到紙醉金迷的宴會廳上。
燈光打得很藝術,最新從汙染區內帶回來的高端產品都供奉到這場酒宴。
三維立體的虛擬歌姬在酒池中曼舞。會唱歌的翠鳥,被安置在所有客人們通行的路徑邊,為這盛大的宴席展露歌喉。
美酒像不要錢一般做成了小小的噴泉任人取用,寶石和鮮花點綴著帝國的盛世。
宴會廳設置在白塔之內,沒有窗,無人需要看見外麵的暗夜。
隻需知道這裡是軟紅香土,不夜之城,人人都可安心迷醉的地方就好。
林苑的到來引來了很多人的注意。
年輕的向導素著一張年輕的小臉,連象征性地點一點紅唇都懶得做,提著曳地的裙擺穿過人群,卻像是拖過一路璀璨的月華掠過人間。
“看見了嗎,那條裙子,是陛下親賜的。”
“真是無上的榮耀。”
“林向導是多麼優秀的一個人呐,美得令人心醉。聽聞陛下隔幾日便要召見她一次。”
“她還沒有匹配的對象吧?”
“像她這樣美麗溫柔的向導,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哨兵才配對得上。”
“聽說她有皇室血脈,家產也很豐厚。”
“那就是親王也堪匹配了。”
“誰說不是呢。”
林苑有些不理解。她明明還是當年那個人,不論容貌還是性格都並沒有多少改變。甚至更特立獨行,不守規矩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談論到她的輿論風向完全變了。
就像是當初無緣無故說她孤僻殘缺古怪,對她加以無端指責和鄙視一般。
如今又莫名給她扣上了許多她根本不具備的特質,例如什麼溫柔美麗,聰慧大方,富有魅力等等。
一路走來,無數的目光和心思都彙聚到她的身上。有很多朋友熱情地和她打過招呼。
雖然並不自知,但林苑無疑生得極美。
當年離開京都之前一襲黑裙如煙,是素雅孤寂,清冷離塵的美。
如今的她被指令穿回一襲白裙,那衣服美得似月如歌,隻是穿裙子的人卻再也不見一絲曾經的伶仃孤寂了。
那是在戰場上染過血,見證過無數生死,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挺拔身軀,行走間透著天然的自信敏捷和力量。
再怎麼樣的紗衣柔裙,也已經裹不住那屬於戰士的,可堪獨立天地之間的靈魂。
很多人都在悄悄地看她,想上前和她說話。
那些自詡身份的貴族哨兵,一個個端著酒杯想要湊近搭上幾句。隻是不知怎麼的,總是在還沒靠近前就莫名其妙地瑟縮了。
好像那美麗的裙擺下,藏著的不是纖纖如玉的身姿,而是有無數強大的暗物在地麵的陰影中湧動。
令人心生畏懼,一陣膽怯,一陣恍惚,等到回過神來,那個如月光般夢幻的身影就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
“你不是說今天一定要和林向導說上話的嗎?特意塗脂抹粉了這麼久。怎麼又傻乎乎地走回來了?”
“額,對,對哦。我明明要去找她,不知道怎麼的,什麼時候就轉回來了。”
“奇怪,林向導哪去了?我怎麼找不到她人,明明剛剛還在的。”
“誰看見林苑了嗎?可惡,怎麼一個恍惚,人就不見了。特意打扮了一晚上,就想著今天給她留個好印象。”
林苑悄悄讓觸手又趕走一個無緣無故想要來打擾她的人。
找到一個清淨的角落,坐下來偷偷喝酒。
人造的庭院有流水芙蕖,水畔紫藤花枝在林蔭間垂垂下墜。
林苑就坐在花影中自斟自酌。
那些心懷叵測的家夥在眼前來回走過,愣是沒一個能看到她。
她從小就很擅長乾這事,哪怕再熱鬨的場合,隻要她願意也可以讓所有人都無意間忽略了自己,不過來打擾。
除非有極個彆的,對她有強烈執意的人,才能將她找到。
她在人群裡看見了倪霽。
小魚今天穿了一身軍禮服,更襯得寬肩窄腰,雙腿筆直。
和自己剛剛一樣,他的身邊也圍了不少人。
林苑豎起耳朵聽了一嘴,那些人都在議論紛紛,恭喜著小魚數次進出汙染區立下的卓越功勳。
恭賀他就要升任成為皇家衛隊的副官,這是一個接近白塔高層的重要職位,因此他被上杆子套近乎的人圍了一圈。
林苑坐在紫色的花蔭下,舔著甜酒喝得開心,偷偷看了一會被圍在人群中的哨兵。
好多天沒見了,他今天似乎刻意打扮過自己,頭發梳得很精神,或許還化了一點妝。
顯得五官精致,氣質淩冽,又美又颯。
也不知道是為了見誰。
那如墨的雙眸一眼都沒有向這個角落轉來,似乎沒有發現自己。
這樣的宴會極端無聊,毫無樂趣。
唯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酒水管夠,可以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喝個痛快。
喧囂在側,魚的氣息也在側,偷偷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樹影花影遮麵。連酒的味道好像都變甜了。
有一隻手隔著垂落的紫藤花束伸過來,拿走了林苑手中的酒杯。
“你又喝這麼多酒。”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林苑轉過頭,看見樹蔭下的一個影子,那個在記憶中已經完全淡化的身影。
“苑苑,我們能不能談一談。”站在樹影中的江陽朔看林苑。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眼角是紅的,頭發有些淩亂,暗淡的瞳孔中隱隱豎起一線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