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鶴淚罵罵咧咧地坐上‘銀血雪鐵龍’牌轎車後座,抽出手絹狠狠擦了擦嘴——他堂堂銀鈴伯平日吃得不是山珍海味也是珍饈美饌,這該死的茶歡,居然逼他,逼他……
……逼他去吃飯堂!
而且因為旁邊學生都在看著,為了不破壞自己止殺武柱的良好人設,鶴淚隻能忍氣吞聲將一整晚牛腩炸醬撈伊麵吃完了,附贈的湯也喝得一乾二淨,還不得不排出一枚金圓——茶歡前麵說請他吃飯,後腳就說自己沒帶飯卡,鶴淚也沒帶散錢,隻能給金圓了。
一想到自己被逼吃了一碗下等人吃的麵,一想到自己被茶歡坑了一枚金圓,一想到自己居然落荒逃出皇院,鶴淚簡直氣得渾身發抖,手腳冰冷,滄桑俊美的老臉都多出幾根皺紋,感覺視線都朦朧起來了。
“茶歡!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旁邊的鐘書君瞥了一眼白發蒼蒼的鶴淚,心想這銀鈴伯對自己的壽命預估還挺樂觀的,隨口說道:“銀鈴伯莫急,我們來之前不是早有預料了嗎?茶歡隻不過是做出我們都知道的選擇。”
嗚嗚兩聲,轎車發動,銀鈴伯咬牙說道:“但我都親自到場了,他居然連一點點讓步都不肯讓,連一點點麵子都不肯給我!他茶歡會發脾氣,蘇殘劍難道就不會發脾氣嗎?真以為皇院就是他的國中之國嗎!?要是蘇殘劍要跟他死磕——”
“但煙霞伯是不會跟他死磕的。”鐘書君淡淡說道:“你知道,我知道,茶歡也知道。煙霞伯會生氣,會報複,會找茶歡麻煩,但絕對不是現在,因為——”
“他是君子。”
“君子可欺之以方。相比起幼子的生死,炎京近畿的大局才是頭等大事。茶歡就是知道煙霞伯會顧全大局,所以他才敢不顧大局。”
鐘書君陰沉的臉上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雖然大家一直都說茶校長不適合朝堂,但在我看來,茶歡走仕途的成就也絕對不低——在他肆意妄為的火爆性子裡麵,藏著麵厚心黑的狡猾。”
“那君子就活該被吃虧嗎!?”鶴淚大聲喝道:“怎麼可以讓茶歡這個賤人得逞!?”
鐘書君道:“因為一些特彆原因,煙霞伯其實跟五子蘇謙關係很差,當然這不意味著煙霞伯會坐視不管……但煙霞伯並沒有參與這場遊戲,蘇謙僅僅代表他個人,並不是代表蘇家,因此我們無法判斷煙霞伯的具體想法,究竟是認為蘇謙‘自食其果’,還是‘終究是我兒子’。”
“但無論如何,煙霞伯跟茶歡的仇怨都是以後的事了,他們都會想著大事化小,不會給我們利用的機會。”
鶴淚重重一錘車門,整輛車都抖了一下:“所以就這樣放過琴樂陰了!?再這樣下去,琴樂陰和水雲宮怕不是——”
“本來我們也隻是試一試,成功固然好,失敗也沒所謂。我們隻是下注者,不是執行者。”鐘書君幽幽說道:“放心吧,其他劍鞘已經在行動了。”
“就當做白跑一趟了。”
鶴淚哼了一聲,忽然說道:“我們有沒有辦法拉攏琴樂陰?得罪了蘇殘劍,就算有茶歡庇佑,他心裡肯定也很不安,隻要我們稍微——”
“我剛才已經做過了。”鐘書君搖搖頭:“他的反應,怎麼說呢……非常有趣,非常有意思。”
“他不怕?”
“不僅是不怕,而是有恃無恐。”
“他是不是以為茶歡能保護他一輩子?或者隻要水雲宮登基就能保住他?”
“不不不。”鐘書君說道:“在會議室裡,我為他剖析了蘇家的勢力和茶歡的弱點,分析水雲宮現在的勝算甚至拿出他的家業,他的弟弟妹妹,他現在所有的一切來威脅他,然而……”
鐘書君忍不住眯起眼睛,回憶起琴樂陰那雙平靜的眼神:“……他不僅不害怕,甚至還有種躍躍欲試的瘋狂。”
鶴淚不信:“這是琴樂陰故作冷靜吧?”
“銀鈴伯,我可是刑部侍郎。”鐘書君笑了笑。
六部之中,雖然大多數官員戰法修為都不錯,但唯二要求乾員必須具備戰法修為的,唯有兵部和刑部——兵部乾員往往是軍隊主將調動任職,戰法修為自然不差;而刑部乾員要求戰法修為,則是出於業務要求。
十八戰法固然是當世最強戰法,但十八戰法裡的一些特彆變種,並不會在民間流傳,這些變種戰法威力不怎麼樣,但會有一些特殊用途。而刑部乾員必修的‘攝魂戰法’,就是多種戰法的糅合變種,可以令刑部乾員曉心意、判真假、攝心魂。
簡單來說,就是一門心理學戰法,刑部用來審問犯人時的職業技能。
在剛才鐘書君詢問琴樂陰的時候,全過程中,他沒有從琴樂陰身上感受到任何負麵情緒,隻能感受到一股一往無前的決意。
但很微妙的是,那股決意並不是‘雖死無悔’的覺悟,而更類似於一種‘你們要是不讓我好好玩,我就掀桌讓大家都沒得玩’的無懼。
“救國紓難會、茶歡、執劍人、琴樂陰……都有很多秘密啊。”
鐘書君說完上半句,下半句藏在心裡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