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我有時間。”勁臣說。
“有時間還不睡覺?”身邊忽然傳來微啞的一聲。
勁臣僵了一下,回頭看去。
容修這一天確實累了,大清早起來去老容那,中午在外麵隨便吃了口,下午去看醫生,各種檢查做一遍,估計受了不少輻射。
他仍然那個姿勢,隻是眼睛睜開了些,緩緩地側過頭,霧蒙蒙的眼睛,朝勁臣看過去。
那人臉色十分差,眼底有些腫,眼角泛紅,儘管強撐著,但很明顯並沒什麼精神頭。
“時差有點亂。”勁臣說。
容修把手從額上拿開,直起身,抻了抻胳膊。小寵麻利地去飲水機給他接了杯溫水,遞過去:“容叔,你剛才睡著了?”
容修漱了漱口,吐到另一個杯子裡,又喝了半杯白水:“嗯,乏了。”
“怪不得,如果不是顧老師提醒我,我真以為你一直聽歌呢。”小寵說,“空調就在你頭頂,凍著了嗎?”
“沒有,”容修對小寵說,“不過,我確實是在聽歌。”
小寵愣了愣:“不是睡著了嗎?”
容修用指紋按亮屏幕,把手機放在圓桌上,“上首是《Iris》,上上首是《Joe》,上前都聽過了。”
小寵跳起來,湊上前去,低頭看著音樂播放器,順序播放,果然是他說的這些歌,“容叔,你睡著的時候也能聽到歌?”
“半夢半醒。”容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勁臣,“謝謝。”
勁臣迎著他的視線,“應該的。”
容修沒應聲,也沒轉開視線,他注視著眼前的人,似乎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彆的什麼情緒。
那雙丹鳳眼在看人時尤其吸引人,眼型內勾外翹,眼尾細長性感,他的目光久久徘徊在勁臣的臉上,顯得多情而又專注。
容修很少和人對視這麼久,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彆人挺不住,要麼心虛,要麼心顫,要麼麵紅耳赤移開視線。
容修說:“最後的,第二個要求,我答應了。”
勁臣微愣,點頭:“我明白。”
“不是因為你,你知道我和虞山的這層關係。”容修說。
“我知道。”勁臣避開視線,“邀請你參加節目,也是我的工作。”
“很好,公私分明,公事公辦。”容修看向遠處的兩人,“你們過來吧,開會。”
那邊白翼和沈起幻停止了交談,來到容修另一側的沙發,之前聊了一個小時也沒探討出什麼結果,《The C》拿到版權的國語搖滾隻有兩首,甜咒和夜逆的,不論是唱哪支樂隊的歌,唱好唱壞對眼下向小寵的發展來說都沒什麼好處。
向小寵小聲:“Donot Cry..”
小崽子居然還惦記著這個呢。
“不行。”容修說。
“我勒了個去,大侄子,你不想好了啊?”白翼說,“那首歌,連我都不敢上台去唱,你敢上電視唱?招黑是小事,毀經典罪該萬死哦。”
向小寵一臉糾結:“可是我實在是太喜歡這首歌了。”
“喜歡可以,但是你唱不了。”容修說。
向小寵低下頭,看上去就快哭了,“容叔,這是個合唱,我會不會拖你後腿……”
“我知道,小寵,你很擔心自己表現不好,怕會讓我失望,不過沒關係,其實我對你的期望值很低。”容修說。
向小寵嘴角一抽:“嗚……”
“來了,彆哭,完了……老大,你可真會安慰人啊!”白翼一把攬住小崽子,逗哄了一會。
“事實就是這樣,”容修沒什麼表情,“如果你能唱,我就能用兩天時間教會你,連吉他也一起教會你,分解這首歌很簡單,AM,DM,G,四套三,四個音切成三個音,”說著,容修看向沈起幻,“你覺得呢?”
沈起幻笑了:“沒錯。”
以主音吉他手的身份圈粉兩千萬,幻神對容修的教法表示讚同,緊接著,容修和他分析了一遍剩下八首歌旋律的難度和重新編曲的可行性。
兩人你來我往聊了半小時,沈起幻無奈地問:“隻有八首歌的演唱版權?”
“暫時是這樣,”勁臣又謹慎地想了片刻,但還是沒有辦法,“節目組隻拿到這些。”
沈起幻略有猶豫:“也就是說,如果能在歌手工會拿到更多,就可以選擇?”
“應該可以,不過是價錢和人脈的問題。”勁臣說,“國際版權這塊換了個領導。”
容修眉心微動,看向沈起幻,眼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打量,忽然站起身,“老沈,跟我出來。”
沈起幻隨後起身,跟隨容修往房門的方向走。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容修停步側身,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肩膀,把他帶到身前來,隨手擰開門鎖,低頭小聲地對他說了句話,把他帶了出去。
白翼望向房門,笑著咕噥:“又有什麼貓兒膩?好好兒說話不行嗎,怎麼還避著人呢?”
勁臣挪開目光,看向一臉懵懂的向小寵,“沒事,你容叔會給你想到辦法的。”
向小寵點了點頭,眼睛發亮地瞅著緊閉的大門,“容叔和幻神關係那麼好的啊?”
勁臣微微一愣,這可真是一口毒奶,他垂眼輕笑:“他朋友多。”
白翼“嗤”地一聲笑了,“他朋友多?你太不了解他了……”話音剛落,白二忽然一呆,臉色變了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臉呆滯地想了半晌,把視線一點點移動到房門上。
白-信馬由韁-瞎幾把亂想-翼:容修……和幻神???
“顧老師你是不是累了?”向小寵問。
“嗯,有點。”勁臣揉了揉乾澀的眼角,隨手摁住了腕上煙疤的位置。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做兄弟比做戀人更容易被容修關注,這是毋庸置疑的。
半小時之後,當容修和沈起幻一起從外麵回來的時候,事情就得到了圓滿解決。
“辦事兒效率挺高的啊。”白翼皮笑肉不笑地說。
容修挑眉:“雙管齊下。”
沈起幻對他點了點頭,“那我先走,晚點兒打給你,下周見。”
“再會。”他說。
容修坐回到沙發上,然後明確地表示,讓顧影帝告訴節目組,明天上午會拿到另外三首歌曲的翻唱權,到時候由他來選歌。
小渡家開場之後,暖場樂隊負責留在前邊,基本上就沒有容修什麼事了。
白翼跑到隔壁去練琴,因為怕在VUE會影響到容修休息,所以他最近一直練到店裡淩晨打烊。
向小寵被丁爽帶出去看演出了。
員工休息室很快空了下來,容修和勁臣單獨坐了一會,聊了一下明天去學員基地錄製節目的事——要錄幾個和小寵一起排練的鏡頭,容修會以神秘人的身份出現,相貌打馬,所以沒有特彆需要注意的地方。
聊完這些之後,容修走到飲水機邊,接了兩杯水,回來遞給對方一杯。
緊接著,兩人就陷入到了莫名的沉默中。
“回去吧。”容修放下水杯,“我也回去。”
“好。”勁臣說。
容修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往身上披。
男士高定西裝越是合身越是不好穿,勁臣也沒多想,連忙起身在他的身後幫他整理了一下。
容修側過頭:“謝謝。”
“你今天對我謝了好幾次了。”勁臣說。
容修轉過身,唇角含著一絲笑:“應該的,你幫了我很多。”
勁臣抬眼看他,張了張口,把話咽了下去,轉身往門口示意:“走吧。”
兩人出了員工通道,直奔員工停車場。
容修在門口接了個電話:“老沈……嗯……”
勁臣回頭看了他一眼,走到白豹子車邊,站在車門旁等他。
容修掛斷電話之後,往勁臣的方向走,“你的車?”
“嗯,天太黑了,我送你。”勁臣說。
“不必,我……”容修伸在上衣口袋裡的手頓了頓,鬆開車鑰匙,轉身往大門口走,“散步回去,運動,明天見。”
勁臣拉開車門,開車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白豹子駛上次乾道,在路邊緩慢行駛。
容修在轉彎處停步,回頭看向他,勁臣很快跟上來,從車窗探出頭來。
“到這可以了,回去吧。”他說,“你也該補一覺了。”
“小胡同很黑的。”勁臣說。
“我不怕黑。”
勁臣沒應,抬眼瞅著他。
容-怕鬼-修:“……”
兩人僵持了幾秒。
“顧影帝,你又想乾什麼?”容修問。
“我想送你回家。”勁臣說。
“為什麼?”
“因為我想。”
“……”
容修點點頭,二話不說,轉過身,拐進小胡同。
白豹子和前方那人保持三米距離,車燈開得很亮,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麵照得一片通明。
快十點了,胡同子裡靜悄悄的。
前方的男人忽然開口問:“能聽到我說話麼?”
勁臣微微探出窗外:“可以。”
男人的嗓音在夜色裡令人迷醉——
“顧影帝,你知道吧,我們國家古代音樂裡的五個音,宮商角徵羽。”
“是。”
“其中,商角不相協,徵羽不相配,就是西方音樂的‘不協和音’,如果硬是把它們放在一起,就是刺耳的音程,它們不合適。”
“……”
“在中華飲食裡,吃蝦蟹喝啤酒會傷身體,燉牛羊肉不能放花椒,如果硬是把它們放在一起,就是難吃的食物,它們不合適。”
“……”
容修腳步放緩,輕聲問:“你明白麼?你有很多選擇,更合適的。”
“和我有什麼關係?”勁臣問。
“……”
容修愣了愣,望著被身後的車燈照得一片明亮的前方,能看見不遠處的酒店建築,他很久沒有再說話。
走到VUE庭院大門,他停住腳步,轉過身,看向白豹子裡的男人,往回走了幾步,來到勁臣的車門邊。
勁臣熄了引擎,從車窗探出頭來,困惑地看向他。
容修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彎下腰,上半身俯在駕駛位的車門,貼近他的耳朵:“全世界有五千種語言,其中有很多像我這種會很多種語言的人,但是,剛才我想了很久,竟然想不出可以用哪種語言、哪句話,來形容你的所作所為,以及我對你的想法……”
勁臣眨了眨眼。
腦子裡突然如同一個“楔子”般咣的一聲打進來一句話。
——Fug such a bitch.
“你知道十八層地獄麼?”勁臣問。
容修:“??”
“你知道第二層是什麼嗎,剪刀地獄,在陽間,如果再尋配偶,死後就會被打入剪刀地獄,剪斷十根手指。”勁臣深深看了一眼他,啟動引擎,“所以——”
容修:“??”
“我不會找彆人的,容修,以後彆再跟我說那些了,”勁臣的聲音很小,眼裡似乎帶著泛光的笑意,“我走了,明天西城學員基地見。”
容修看著他的臉,小聲:“明天來接我。”
勁臣愣住:“??什麼?”
他眉眼含笑,忽然側頭看他,唇貼近他的耳垂,“怎麼,顧影帝,隻管送,不管接?”
說完,容修直起身,轉身就走了。
勁臣怔在車裡,久久沒能緩過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16r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楚天明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純之風、狐狸麵具、鹿堯今天一米八、秦淮淏、兩點水、像一塊滾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JJ家的小狸貓 44瓶;亂的N次方 20瓶;果凍丁、季子紀 10瓶;泠宛軻 8瓶;漫漫芳華人生路 4瓶;落瀟、伍厶染 3瓶;居居的小蚊子、千子樓、sues木、郗櫞、燃燈、蘇美人、迷蹤花冠、葉修的下垂眼、一夜暴富、zones、路過的醬油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