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跳遠了哦, 小妖精。
“先聽聽。”
說完, 不等對方回應, 視頻開始。
這是一支由四名成員組成的樂隊,視頻是他們在錄音室的排練過程。
英倫搖滾風格。
好巧不巧, 剛和吧台妹子聊完這個話題, 麵試官就拿了個英倫搖滾的視頻?
畫麵中的樂手水平都在中等靠上, 主音吉他引起了容修的注意,那人和他年紀仿佛, 成熟英俊, 是個吉他好手,一段Lick琶音從2品秀到11品遊刃有餘,吉他水平可見一斑。
大約播放了90秒, 趙光韌按了暫停,問:“怎麼樣?”
連什麼“怎麼樣”也沒說明白。
容修臉上沒什麼表情,環視了一眼辦公室, 見牆邊放著吉他和電子琴:“給我幾張紙?”
“要紙做什麼?”趙光韌迷茫。
“我試試。”他說。
趙光韌愣了,“試……什麼?”
天知道, 趙光韌隻是想通過這段視頻, 對眼前的青年炫耀一下他請來的特邀嘉賓,震懾打擊一下青年的積極性,順便給他製造點兒壓力,在心理上知難而退、不戰而降, 然後再讓他隨便展示一下所謂的“才藝”——不管唱歌還是跳舞,弄完了就趕緊打發走,選擇來LiveHouse應聘的小孩鮮少不會唱唱跳跳的,表演欲還強,有時候尬的很,沒什麼意思。
結果,對方居然說要幾張紙,他想乾什麼?
能猜到一點兒,但令人難以置信。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這可是一首由沈起幻大神作曲,奇幻紫現任主唱填詞,還沒公開發布的新歌!
奇幻紫還沒出道,微博粉絲竟然能高達兩千萬,就足以看出號召力。沈起幻有顏有錢,線上咖位高,又不是專場,他根本沒考慮來LiveHouse接散活兒。後來,趙光韌在錄音棚門口堵了三天,好話說儘了,沈起幻才鬆了口,顯然是為了宣傳新歌才勉強答應。
然而此時,熱搜樂隊的壓箱底單曲,沈起幻親自操刀,網上一個資源也沒有,青年居然說,他要試試?
“你要扒帶?!”
不等青年回答,趙光韌“霍”地站起了身。
“我猜對了嗎?你是不是要扒帶?”身材微胖的男人神情略顯激動,他大步走到辦公桌前,翻出一摞A4大白紙,連水性筆也遞了過去。
“還有幾個小時就開場了,淩晨十二點以後我才有空,”趙光韌把語氣控製得格外冷淡,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一臉興奮地盯著青年,而且口氣非常急切:“你是不是要扒帶?我一會就要出去看現場,你在這兒等我回來嗎?”
“趙總工作繁忙,我很快完成,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容修應和一句,接過了紙張和筆,點了一下播放,無視了傻杵在對麵等他表態的老趙。
趙光韌:“?????”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狂妄啊,吹牛逼一個頂倆,論技術一茬不如一茬。
不過,他還就是喜歡這種敢說敢做、天不怕地不怕的!
有點兒意思。
青年給人的感覺還是很微妙的,腰板兒挺得倍兒直,大大方方,絲毫沒有服務行業常見的那種恭維討好,卻一點也不顯得失禮。如果是普通的小年輕,今晚趙光韌這麼忙,早就用一句“店裡人招滿了”把他攆走了。
趙光韌看了一眼時間,走到落地窗前望向場內。
此時,觀眾陸陸續續地進了場,客人越來越多——這是半來生意最好的一夜,全歸功於奇幻紫,他們是目前為止來店裡演出的最高咖位了。也不知道今晚過後,這種粉絲鼎沸的大場麵,還會不會再在6號渡口出現。
嘖,想多了。
明年今日,有沒有這家店還兩說呢。
趙光韌心裡歎息著,期間抽了三根煙,接了幾個電話,轉身望向坐在沙發上低頭寫寫畫畫的青年。
茶幾上鋪著的幾張大白紙,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
等等,那是什麼?
趙光韌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紙張,旋即瞪大了眼睛。
霧草?!
——主唱的人聲譜,鍵盤的五線譜,主音吉他的六線譜,貝斯的四線譜,還有鼓譜……
這下大發了。
驚愕間,視頻正好播完了第五遍,也就是說,不到半小時,他真的扒了個帶?
聽一遍扒一層?
他是過耳不忘嗎?
話說,這小子的關注點不對吧?自己剛才說那話的意思是,淩晨十二點之後,等店裡打烊了,再過來麵試他。趙光韌本想著,他不是要應聘嗎,那就在這兒老老實實地呆著,虛心看視頻好好學學,如果是誠心想找工作,就等到大半夜再麵試好了。
完全是想刁難一下年輕人。
不料青年不是那種不著四六兒的,居然真當他的麵兒現場扒了個帶,還每種樂器分開記譜?
這譜子也太特麼帶勁兒了!
現在人才市場競爭這麼大了嗎,應聘個娛樂服務行業都這麼硬核?
趙光韌雖然當過直播歌手,卻不熟五線譜,讀譜時必須從哆來咪一個一個往上數才能認出來。六線譜上的吉他和弦倒是較為熟悉,但眼前的譜子寫得有點專業且符號密集,直線是卡著手機邊邊畫的,看著相當雜亂,他基本上處於看不懂的狀態。
“沒有字幕,歌詞聽不清。”容修說。
趙光韌吞了下喉嚨:“……呃……”
如果能聽清,你還打算把歌詞也一並寫上?
還真是業界良心。
來這兒應聘乾什麼,應該去扒譜網當小編啊,就算是兼職的,一天扒三首歌,也夠日常花銷了。
趙光韌一陣腹誹。
其實,歌詞方麵,他也沒聽得太明白。
奇幻紫的主唱似乎口齒不太清?也不知道一會對LiveHouse現場有沒有影響,畢竟店裡的音效實在趕不上錄音棚的天價設備。
“發聲位置太靠後,”兩隻指尖在喉結兩側掐了一下,他又用筆在幾張譜上分彆畫了幾個圈,“這兩處四小節填充花兒多餘,副歌反而不夠華麗,所以顯得頭重腳輕……這部分貝斯的riff出錯了,不是失誤,而是慣性錯誤,基功不太紮實,另外……”
趙光韌一臉懵逼:“?????”
你踏馬在說啥?
這是奇幻紫出道新專輯的內定主打歌,微博關注度高,粉絲期待值高,怎麼在你嘴裡全是毛病?
“曲子是好的,”容修眼中含笑表示了欣賞,“從副歌的和弦走向和旋律來看,其實在這裡,”他又在橋段位置畫了一個勾勾,“層層鋪墊之後,作曲人有明顯的轉調意願——我同意,那樣會讓舞台現場的效果很炸——但他可能考慮到主唱的音域不夠,在編曲上妥協了,有點可惜了。”
趙光韌在心裡握了個大草:“……”
前兩天,沈起幻把視頻傳過來的時候,也是這麼遺憾地歎息了兩句。
趙光韌當時隻是笑笑,並不以為意。
天下的學霸都喜歡跟彆人說“這次考得不太好。”
淨特麼扯犢子。
所以他一直認為,幻神不過隻是謙辭罷了。
青年居然一針見血。
“你和沈起幻商量好了?”趙光韌說,“你倆台本兒一樣,連語氣也是一樣的。”
“什麼?”容修抬起眼,“那是誰?”
趙光韌驚疑不定:“?!?!?!”
媽噠。
說好的精神打擊、不戰而降呢?
敢情兒視頻看了半天全白瞎了,他連畫麵裡的主音吉他是誰都不知道?
蒼木撥了容修的手機。
電話很快接通。
本以為會聽見青年在睡夢中被吵醒的不悅而又慵懶聲音,不成想,聽筒裡竟然傳來一陣嘈雜的音樂聲。
兩人扯著嗓子聊了一會。
容修避到了寬敞的露台,望著庭院裡的景致,回手拉上了玻璃拉門。
“……等等,你是說,你一大早跑去看升旗儀式?”蒼木驚訝地問,“你是一夜沒睡,還是起得早?”
“起早了,天沒亮就醒了。”容修說。
“為什麼?失眠?”蒼木問。
“應該是……時差?這些年早起慣了,升旗回來之後又睡了半小時。”容修頓了頓,笑著說:“丁爽和李黎明在我這,剛來不久。”
蒼木愣了:“誰?”
容修說:“領班小丁,鋼琴師小李,在我這裡。”
蒼木:“?????”
蒼木先是蒙了一下,緊接著就是不可思議、莫名其妙、憂心忡忡。小李和容修鬨了生分,容修又上台搶了對方的飯碗,現場觀眾的熱烈反響足以讓小李覺得沒臉,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他去找容修乾什麼?
“小李不是對你鬨情緒麼?”蒼木問。
“是啊,”容修說,“不過,他剛才和我道歉了。一進門,在玄關處跟我哭訴,說什麼‘大師兄,救命,求你了。’看上去可真慘,如喪考妣的。”
如喪考妣什麼鬼?
蒼木問:“他哭訴什麼,求你辦什麼事?”
容修說:“小李拿了一些珍藏的交響樂,說要給我聽一聽,跟他分享心得體會,他要寫論文;丁爽帶著一把琴橋裂了的二手電吉他,拜托我幫他修理。”
“所以,你就隨便給人開了門,還把人請進了屋裡?你和他們又不熟,”蒼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彆人抱著什麼心思,你好歹也有點兒自我防備意識。”
“冷靜點,蒼老板,他們都是你的員工。”容修說。
“對,你說的沒錯,他們隻是我的員工。”蒼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