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是,確實不想工作,拍戲好累啊,就想在你身邊兒,”勁臣氣弱,也坦誠,“我知道這樣不對,所以隻是幻想,當然要去工作……”
當然要工作,後半生計劃:多多賺錢,養愛人。
定個小目標,四十歲之前,先賺五十億,希望愛豆不嫌棄。
以容修的品位來看,五十億會不會太少了,畢竟他十九歲就擁有了奧古斯塔和大黃蜂,還有什麼能吸引他呢?
就算是一百億,對未來的明星來說也不算頂尖,兩人將來還要養老……
勁臣胡思亂想了好一會,聽見身邊人問:“拍戲累嗎?”
“是啊。”勁臣隨口應。
容修目光平靜地凝向他,挑著眉不說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淡淡開口:“我養你啊。”
“……”勁臣嚇一跳,猛抬眼看他,“???”
撞上容修帶笑的目光,勁臣愣了一下,旋即大腦“轟”的一聲,捉急地解釋:“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發個牢騷,不是不想工作,我怎麼會吃愛豆呢?你是愛豆啊,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很會賺錢,我知道你在我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很厲害了,你以後一定會比我成功的,可是我從沒想過那樣,我現在有很多存款的,我到底在說什麼……”
容修笑著注視他的驚慌樣兒。
想把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弄出淚來。
讓他哭。
磋磨他,欺負他,讓他求饒,讓他服軟,上不了天,下不了海。
弄碎他,破壞他,讓他哪兒也去不了。
這個念頭來的瘋狂而又迅猛,回過神時,容修從他的臉上避開了視線,連他自己也不可置信。
勁臣解釋完了,車內陷入寂靜。
容修有點耳鳴,他望著車窗外,忽然道:“你想親哪?”
勁臣:“??”
就在他怔愣的時候,容修打開車門,邁了下去。
駕駛室的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真的是“砰”的一聲。
猶如心口中了一槍。
勁臣的身子明顯一哆嗦,感覺到心口痛,呆坐在副駕駛上,渾身發僵。
他走了?
因為自己表現出懶惰,不積極向上,惹他不愉快了?
然而,就在他以為容修生氣了,準備棄車又棄自己的時候,後車門從外麵拉開,容修坐了上去。
勁臣迷茫地扭著身,回過頭看他。
“容哥……”剛張口想問他什麼。
“監控攝像頭在你的左前方。”他垂眸輕笑,“過來,到我這裡來。”
勁臣扭過頭,透著擋風窗,看向他說的那邊,隱蔽的高處角落是360度全景攝像頭。
勁臣有些困惑,卻還是順從地拉開車門,下車後微微側了臉,讓自己的麵孔避開了監控,隨後快速地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坐在昏暗的後座空間裡,大腦一片空白地望向他,連聲音也發不出。
容修從一個黑色小皮包裡拿出了一條領帶。
Trussardi商務正裝領帶,真絲柔軟的質地,低調的,禁欲的,顏色深得壓抑。
容修抖開領帶,這讓勁臣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塊蒙著他眼睛的紅帕子。
那晚舞台上的容修用它蒙了眼,他唱一塊紅布,他唱:你問我還要去何方,我說要上你的路。
車內安靜,隻聽得兩人的呼吸聲。
勁臣看見,今天的容修,再次摘掉了金絲邊眼鏡,他用領帶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容修沉默地坐在那,將領帶在腦後打了個結。
眼前一片幽暗,他閉上了眼。
如今的容修終於清楚,他不想麵對的其實並不是顧影帝,也不是眼前能看到的任何東西,而是自己的內心。
還有身體裡正在掙紮的那個魔王。
他深陷在綿軟的真皮後座,仰麵靠在座椅靠背上,如同深陷在迷茫的深淵裡。
不想注視深淵,他選擇再次蒙住雙眼。
感覺到顧影帝在微微往前傾。
蒙住雙眼使體感被無限擴大化。
眼前是昏暗的,無聲的,自己是克製的,失控的;需求的,拒絕的;迎合的,逃避的,這種矛盾就快把他撕裂成兩半。
一方麵想滿足他,一方麵怕傷害他。
想起那晚在琴室裡,又大又白的月亮下,斯坦威三角鋼琴上,自己在他的頸間留下的齒痕,還有他身上斑斑點點的掐痕。
終歸麵對不了的,其實是不完美的自己。
勁臣眸中閃爍著哀求:“彆這樣……求你了……容修,你看看我?”
“過來。” 容修說。
勁臣往他身邊貼近:“……”
上次用一塊紅布縱著他,是因為他要遠行,這次依然如此。
心沉了沉,莫名的不安湧上來,勁臣忐忑地用指尖碰了碰蒙著他眼睛的領帶,“為什麼又變成這樣了呢?”
之前相處的幾天不是很好麼,為什麼他突然又拉開了這種距離?
“你隻有兩分鐘。” 黑暗中容修說,“隨你吧。”
勁臣放低了身形,緊張地攥了拳,卻無處安放,隻好輕撐住他的胸膛。
緩緩貼上了他。
閉上眼睛,吻上他的喉結。
勁臣小聲:“對我說句再見吧。”
“再見。”容修說。
“真的會再見?我覺得你有點不太對,”勁臣小聲,“等我回來,你會不會又……消失不見,或躲著我?”
“彆胡思亂想。”容修說。
唇間感覺到他頸間輕微的震顫,勁臣張開嘴,輕咬了下,又怕他痛一般輕觸了觸那塊紅印兒:“今天早晨我就想對你這麼做了。”
淪陷在眼前的昏暗裡,容修微揚起下巴:“你比以前更大膽了。”
“我的一切特權都是您給的,”勁臣發出笑聲,“畢竟是我的Master...Key.”
“一分鐘過去了。”容修說。
勁臣眼中有溺愛:“我將來能求來你給我的多少個一分鐘?”
他避而不答,隻是笑:“你應當關注的是眼下的一分鐘。”
車內再次陷入安靜,能聽見兩人交換呼吸的聲音。
出乎預料的,還沒到兩分鐘,勁臣就停了下來,不再碰他,也不說話。
能近距離地聞到對方身上的男士香,很近很近的距離,容修以為他會貼上來,但顧影帝卻沒像往常那樣……
容修又一動不動地等了一會,直到心中的節拍器到了設定的時間,他笑著摘掉了蒙著眼睛的領帶。
迎麵接觸到一道幽深的目光,過於近了,不適應光線,以致於容修的視線失了焦。
那雙明亮的桃花眼,帶著妖冶與深情,正目不轉睛深凝著他。
是的,勁臣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得寸進尺”,隻是用剩餘的時間,一直注視著蒙了眼的他。
在勁臣的心裡,能讓自己稍微親近他一點點,就是他對自己最大的恩賜了。
儘管這三天來兩人時常貼得很近,容修也仍然對他保持著矜持的距離,哪怕親昵時,也有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感。
他很被動。
即便容修嘗試了主動親近,也充滿了一種“被動感”。
勁臣能夠感覺到他因為克製、茫然、懵懂、衝動、試探、笨拙、猶豫,而產生的距離和被動感。
這些矛盾的內心活動,讓容修看上去捉摸不定,若即若離,忽遠忽近,輕易地撩撥了他的心,以至隻是一丁點的迎合,就會讓勁臣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康德哲學對“幸福”的定義大約就是:“人的各種欲囘望都得到適當程度的滿足”。
——適當程度的滿足。
控製這種“適當程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Mercy關係中的兩人,被控製的一方,也就是勁臣,其實在交往過程中更容易失控,這種失控會表現在任何方麵,因為他缺乏這種控製、平衡、改善的能力。
所以勁臣會深陷在苦等八年半的執著和痛苦裡。
容修則完全相反,他對自己的欲囘望有著相當強的掌控力和警惕心。
附帶一提,事實上,圈子裡大多數伴侶,最後選擇離開的,其實都是被控製的一方,低頭時,他們能賦予S一切主權;仰起頭時,他們能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好在勁臣從沒想過離開他的S。
連和心上人在一起多待幾分鐘也是一種奢望。
勁臣坐在副駕駛,緊盯著他,唇微動:“我不想走,明天再走,行麼?”
“快走。”
“再等等,來得及。”
容修臉上看不出情緒:“數三個數,下車。一。”
“……知道了,”勁臣垂了垂眸,艱難地笑了開:“祝容老師接下來的一周演出成功。”
容修頷首:“承您吉言,也請你努力工作,拍戲注意安全,不準胡思亂想,我等著你的好作品。二。”
不準胡思亂想?勁臣恍了恍神,“包括‘想你’也不準?”
容修挑著眉看他,唇邊勾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那就要看顧影帝到底是想我還是想睡我。”
勁臣心尖一顫:“……”
想和愛豆睡覺不是粉絲很正常很普遍的想法嗎,身為經過官宣的老公粉,當然要時時刻刻想睡愛豆,為他瘋,為他狂,為他咣咣撞大牆。
容修眼光柔和:“嗯?”
勁臣麵色平靜:“對不起,您的要求我做不到,我控製不住我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想您想到失神的那一刻,其他的時間我都在想著你,您已經深入我的靈魂並與之纏合得很緊密了。”
容修:“……”
才認識三個月,深入靈魂,至於麼?
另外,纏合是什麼,自創詞彙?
容-三發入魂-渾然不知-修:“……”
“那麼,我先走了,剛才,”勁臣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謝謝您,臨彆禮。”他說著,從容修的臉上移開目光,看向車窗外空蕩蕩的車場。
勁臣往車門邊稍挪了挪,拉住了車鎖剛要開車門——
就在這時候,突然感覺到手腕一緊,被身邊人輕捉住。
勁臣下意識回頭看他。
緊接著,就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道帶過去。
襯衣薄薄的長袖被他撚住,修長的手指觸在腕上,有些涼。
容修慢條斯理的解開了那顆小袖扣,把他的衣袖一點點地往上挽起。
漸漸的露出了那朵猩紅的紋身小玫瑰。
勁臣失神地望著他的優雅動作,心臟突突狂跳。
長袖挽了上去,小臂沒有任何遮擋,文身展現在容修眼底。
容修欣賞了那朵小玫瑰片刻。
如同相當正式的紳士吻手禮,他傾身頷首,垂著眸,唇先是輕輕碰了碰那朵紋身花兒,隨後微一用力貼緊了它,久久沒有離開,“拍戲注意安全,彆再受傷了,拍完就回來,彆在外麵浪,這次放過你,回來陪我去打拳。”
勁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
手背感覺到他唇間吐出的氣息,勁臣的嗓子啞透:“我知道了。”
容修眸子裡有很淡很淡的笑意,他放開了手,“去吧。”
勁臣眼底通紅,嘴角卻是笑的,他點了點頭,開門下車,回手關了車門。
佇立在車門外,背朝著車內的那個男人,他直了直身,全身氣場回歸,是而立之年影帝的氣質。
戴上了太陽鏡和口罩,抬步直奔VIP通道,一路上緊握著小臂上留有餘溫的那處,勁臣一直大步往前走,頭也沒回。
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
吊威亞的摔傷和擦痕在日漸愈合,傷口又疼又癢,身上還有很多舊疾,多年來無人訴說。
隻好漫不經心對他撒嬌:不想工作,拍戲好累啊!
不太明亮的燈光透過車窗照進,一抹暖光籠罩了他的臉,他笑道:我養你啊。
那一刻眼淚都要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