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那句“太陽和燈不亮了”, 容修沒搭理兄弟們的表情，仿佛陷入到了某種情緒當中。
瞧瞧，就連擅長左右他人情緒的“音樂魔法師”, 也無法自拔地陷入到了父子互動的感動之中。
既為自己鼓勵了孩子感動，也為爍爍的孝順所感動。
都不用兄弟們開口稱讚, 容修自己都佩服自己——這是多麼偉大的慈父啊。
驟然間, 他自信心爆棚，覺得自己成為了老婆孩子的英雄。
所以說，父子之間的影響是相互的，在父親給了孩子自信與勇氣的同時, 孩子也給了父親無儘的信心和力量。
就在這時候——
爍爍：“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容修回過神, 瞟了一眼兄弟們, 又朝玄關揚了揚下巴, 自信地說：“你問, 我給你講。”
爍爍猶豫地說：“老師不是講了電燈嗎, 說愛迪生發明了電燈，我就有點好奇……”
“第一個發明電燈的人不是愛迪生。”容修糾正道，“我們學校的老師確實是這麼教的？”
爍爍呆住，頓時小臉兒煞白，身子簌簌地發起抖來。
樂隊兄弟們：“……”
白翼使眼色，整天哢嚓我們不要緊, 自己的娃你也毒舌？
容修愣了下，琢磨了片刻，道：“哦，雖然說，在愛迪生之前, 已經有人發明過電燈了，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講，愛迪生確實發明了第一個白熾燈，你記得沒錯，學得很好。”
爍爍眨了眨眼，僵直的小身板放鬆了些，聽到表揚，這才沒被嚇得哭出來。
容修後知後覺，仿佛生怕兒子問“白熾燈”是什麼，打斷道：“你就是要問這個？對愛迪生好奇麼？”
這個好辦，百度一下，全都知道。
爍爍搖了搖頭：“不是的呀，我還沒問，爹地就打岔打沒了。”
“……”白搶答了，容修說，“抱歉，打岔真是沒禮貌，你問。”
爍爍小眉頭皺了皺，思考著說：“爹地，你說，如果愛迪生沒有發明電燈，你和爸爸是不是就得點著蠟燭看電視了？”
“……”
屋裡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容修：“？？？？？？”
“噗！”
沒忍住的是娃的叔叔們，隨後就是一片爆笑聲。
“哈哈哈哈哈！”
看老大一臉迷茫的糾結樣子，兄弟們都笑抽了。
這是什麼傻話，啊啊小孩太好玩了，叔叔們手都癢了，想摸摸小團子的腦袋瓜；渾身都癢，想自己生一個了。
“笑什麼？”容修沉著臉，“有什麼不對麼？”
兄弟們憋住笑：“……”
容修麵有慍色：“有什麼可笑的？”
兄弟們閉嘴：“沒……”
容修眯了眯眼，眸中卻閃過一道寒光，一字一頓地問：“好笑麼，那麼，我就問問你們，我兒子的提問，到底有什麼問題？”
叔叔們：“……”
好像沒有什麼問題？
但又感覺……哪不對？
容少護犢子，誰敢惹？
雖然但是……
開啟護犢子模式，該答不出還是答不出。
容修：“……”
小王轉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以為網絡卡住了。
視頻這邊，半天沒動靜，畫麵定格了。
確定沒掉線，小王露出一種看好戲的興奮眼神，又端正了鏡頭，拍攝一臉求知若渴的小孩。
小王：一天天的，太難了……
容老師終於可以體驗一下老師們有多難了。
爍爍小臉迷茫：“爹地？”
容修：“……”
瞟向遠處的玄關轉角，老婆怎麼還不回來？
此時，顧勁臣倚靠在衛生間門邊。
前一秒還熱淚盈眶，這會兒又捂嘴無聲大笑，肚子都快笑抽筋。
才第一個問題，就難住了？
容修：“……”
不愧是……顧勁臣的好大兒啊……
↑容少校唯一的心理活動。
視頻裡，小團子一臉求知若渴。
容修憋了老半天，糾結地說：“你說得對……”
“所以，爹地和爸比用蠟燭嗎？”
爍爍還強調地問了一下！
容修：“……”
不，家裡的蠟燭，爹地和爸比通常用來做彆的……
思路跑偏了。
還是想一想愛迪生的事兒吧。
幸好，和兒子視頻不用直播……答不上來，會掉粉的（……）
眼下看來，將來決不能參加親子綜藝，決不！
容修轉念一想——不行，話題不能讓小孩引導，也太天馬行空了。
要把主動權拿回來！
身為強大的英雄，背後還有鬼馬精怪的兄弟們，想從一個小孩手中奪回談話主動權，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容修一個信號，兄弟們交換眼神，頓時明白了老大的深意。
白翼眼珠子骨碌一轉，立馬來了主意，一拍大腿，高呼：“大長椅巴十二號！”
容修滿意頷首，這個話題很不錯。
龍庭就有兩個直升機玩具，雖然爍爍不能和淼淼一起玩遙控，但他卻仔仔細細地摸過。
顧勁臣也給孩子講過直升機螺旋槳工作原理，爍爍知道它和噴氣式飛機的不同之處。
於是，容修就給爍爍講了講自己的工作——
前陣子樂隊乘坐直升機空降演出的酷帥大場麵。
再加上叔叔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渲染，將“直升機趕場子”的經曆講得繪聲繪色。
爍爍聆聽得十分認真。
聽到當時顧勁臣也在直升機上，小團子激動又羨慕，期待將來自己也要和爸比一起坐直升機去看爹地的演唱會！
“好啊。”容修應下了。
算是給孩子的承諾？
在容修看來，爍爍要參加英皇音院的鋼琴考級，一定有機會來英國吧？
還有與愛人約定的英國結婚，爍爍到時候是要當花童的，所以乘坐“大長椅巴十二號”機會還很多。
再者說，也不是一定要借用男爵的直升機，在中國隻要滿足條件，開私人直升機是合法的。
——老婆孩子從天而降來看自己的演唱會，那不是很浪漫麼？
聽爍爍還在和他二叔談論演唱會的事，體驗到“太難了”的容少校大舒了一口氣。
很好，主動權已經到手了，話題風向是自己的領域……
然而……
這口氣還沒舒完，爍爍說：“爹地，我還有一個問題。”
容修警惕：“？？？”
兄弟們：“？？？”
白翼擠眉弄眼，剛才聊的是“演唱會”，這不是老大的強項嗎？
容修勾唇自信一笑：“不懂就問，這是好習慣，你問。”
爍爍小手支撐下巴，像個小大人，冥思苦想：“爹地，剛才你說，直升機能懸停在我的頭頂上，高高的，一動不動，但是老師說，地球是自個兒轉的，所以踩在地球上的我也是轉的，那我頭頂的直升機不會離我越來越遠嗎？”
兄弟們：“？？？？？”
臥槽？
容修：“？？？？？”
笑容逐漸消失。
地球轉沒轉不知道，反正容少校眼前在轉。
這是我兒子麼，這就是為了折磨他老爹而存在的吧……
說好的展現英雄父親的實力呢？
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剝奪愛人教育孩子的機會？
爍爍聽不到回應，隻聽爹地呼吸漸重，著急忙慌：“爹地，你怎麼了？”
容修：“……”
沒怎麼，英雄老爹的尊嚴受到億萬點傷害。
就在這當口，顧勁臣及時過來救場了。
容修一把將手機塞進了顧勁臣的懷裡，往旁邊坐了坐，又挪遠了些，就快移出鏡頭了。然後，他緩緩地歪倒，側躺下去，虛脫無力的樣子。
大貓咕堆在床角，耷拉著尾巴，臉上寫滿了拒絕，渾身軟軟喪喪的，再也支棱不起來了，整隻貓都不好了。
再也不想帶小孩了……
教育成什麼樣子都跟自己沒有關係，自己隻要多多賺錢給老婆，讓老婆喂孩子吃飽飯就好了。
……瞧瞧，都有這種想法了，這是自暴自棄了嗎？
顧勁臣心疼又好笑，攝像頭避開，伸手輕揉著容修的後頸，有一下沒一下擼貓似的安撫著。
懵逼歸懵逼，兄弟們都強忍著笑。
這次真沒敢笑出聲，生怕受傷害的容少校會尥蹶子，集體偽裝空氣，順便懷疑一下小團子真的不是臣臣親生的？
然後就聽到臣臣和小團子開心地聊著，從地球引力講到了慣性原理，剩下的聽不懂。
解惑時還有閒情瞥著他家大貓，見容修側枕在他腿側，還一拱一拱埋著臉。
“……嗯？是關於音樂家的問題？”顧勁臣說。
聽到這一句時，容修埋頭閉眼，臉埋顧勁臣的腿側，耳尖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隨後感覺顧勁臣的手落下，在他後枕頭發揉了揉。
顧勁臣對視頻裡的爍爍說：“我們不是約定過麼，我們有問題的時候，一定要問的，音樂問題要問爹地，因為爸爸也不懂。”
過了幾秒，爍爍小聲：“爹地……”
容修：“……”
不要理我。
爍爍：“爹地？”
樂隊兄弟們：“……”
看來是真的受到打擊了？
大魔王跟一個小團子較什麼勁呐？
你一個當爹的怕什麼，振作起來，支棱起來！
孩子問你，就隨意說啊！天高任鳥飛，牛皮可大了吹！
大貓動了動腦袋，朝顧勁臣的腿側拱，像要鑽進腿底下的小縫，顧勁臣無語地揉他耳朵：“好啦，孩子喊你呢。”
容修虛弱：“什麼事。”
顧勁臣打圓場：“這次是音樂的問題，一會兒封哥過來了，還有一點時間，容老師給兒子解決一下？”
容修安靜了片刻，腰一使力，往上挺了挺，枕在顧勁臣的腿上，眼睛還閉著，哼哼：“問吧。”
爍爍眨著眼睛，循著聲音準確地“看”向了屏幕。
小眉頭糾結地皺了起來，爍爍組織了下語言，說：“爹地，上星期我彈了《小夜曲》，李老師說，是爹地改編的簡易版。”
容修微怔，已經學到小夜曲了嗎？
一下來了精神，容修睜眼看屏幕：“遇到什麼問題了麼？”
爍爍點頭，思考了下，小臉漸漸浮上憂愁，弱弱地問：“爹地，你說，那麼厲害的莫紮特，還有好多好多和爹地的年紀一樣大的厲害音樂家，為什麼都要很年輕就死掉呢？”
容修：“……”
顧勁臣愣住，瞳仁猛地一縮，下意識地用手遮住屏幕，似想捂住爍爍的嘴巴。
莫紮特？
樂隊兄弟們都怔了怔，白翼反應過來，上前半步，像是想阻止小孩再問。
閉幕式酒會上，顧勁臣聊過莫紮特。
那是他的心理陰影，除此之外，還有滾圈的“二十七歲俱樂部”。
——上帝將天才降臨人世，人間醜陋令上帝失望，所以上帝又收回了天才。
顧勁臣手掌摁住畫麵，臉色煞白：“爍爍，這個問題等今晚你放學，爸爸再……”
話音未落，手腕被容修捉住，很輕的力道。
顧勁臣側過臉，瞥見容修撐起身，目光深邃地凝視著自己。
隨著手腕被帶離，顧勁臣挪開了遮住屏幕的手。
容修將手機拿了過去，笑著問：“為什麼突然想問莫紮特？”
爍爍有點哽咽：“前幾天我和爸爸通電話，我說正在學小夜曲，老師給我們講了莫紮特，我好喜歡莫紮特啊！爸爸也給我講了莫紮特，還有好多音樂家……可是，他們為什麼都要很早就死掉了呢，他們做錯了什麼了嗎，還有耳朵聾掉了……”
“沒有錯，他們沒錯。”顧勁臣打斷，眼睛發紅，“爍爍，彆問了。”
大掌落在顧勁臣的後背，輕輕地安撫了下，容修坐起身，好像起身過猛，眼前倏地黑暗，他屏住呼吸，卻釋然地笑了：“沒關係。”
將捧著的手機放在腿上，容修認真地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他們當然沒有做錯什麼，隻不過……”
容修轉而問：“打個比方，爍爍，如果說，讓你從爸爸的花圃裡，摘掉一朵小玫瑰，你最想摘掉哪一朵？”
爍爍不假思索：“最臭的那一朵。”
容修：“所以啊……等一下，你說什麼？”
草率了。
不該是最香的、最漂亮、最迷人、全宇宙最帥的那一朵嗎？
這該怎麼接？
你該摘掉最香的那一朵，然後老爹就可以繼續講道理了，這樣發展才是對的。
容修大為意外：“……最臭的？為什麼？”
爍爍一本正經地說：“因為那天在家裡，淼淼和叔叔們一起玩手機遊戲，我聽到五叔這麼說的——”
說到這，爍爍板著小臉，學著小狼崽子的聲音，傲慢地學舌：
“哼哼，一群臭棋簍子，打得太臭了，你崽哥的花園裡，容不下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都給我去死！”
容修：“？？？？”
叔叔們：“？？？？？？”
一片安靜。
說好的音樂問題有問必答呢？
這次給他挖坑的，是自家兄弟……
不光小團子一個是來折磨他的，這群兄弟都是來討債的吧？
大貓豎起炸開的毛，陰沉著臉，兩隻眼睛直冒凶光。
突然扭頭瞪向白翼，殺氣騰騰：“你教的？”
白翼一臉懵逼：“？？？”
等等！容修後知後覺，眼刀一掃：“五叔？”
崽崽嚇尿：“？？？不，不，不不是……”
容修一下扔掉手機，從床上竄了起來！
崽崽掉頭就跑！
臥槽？
兄弟們反應也不慢，一陣雞飛狗跳，連滾帶爬，撒丫子跑出了客房。
房門一開，正撞上過來敲門的封凜。
四兄弟高喊了一聲“救命”，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封凜：“？？？開會……”
這又怎麼了啊，鬨騰什麼呢？
嗯，一群厲害叔叔，被一個小團子搞得雞飛狗跳。
“這群混賬……”
容修追到玄關，轉頭看向顧勁臣，“你帶他吧，我去開會，早點睡。”
顧勁臣眼圈紅：“容修……”
“沒事了。”容修笑了下，“早讀彆上了，讓孩子多陪你一會兒，快進被窩，說個悄悄話。”
顧勁臣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