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正麵的和吳英霞說這件事情,當初父母出事的時候,鐘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麵,不吃不喝不出門,每次吳英霞都默默的把飯放在門口,涼了再拿走換新的。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吳英霞其實和她一樣難過,她卻隻顧得上自己。
她年紀不大,家裡人一直相處和諧,那個變故對她來說已經是一生中最大的打擊,這幾個月來她經曆了不少,現在倒是能體會吳英霞的感覺。
“我知道您也想,您隻是不和我們說,其實我也不說,好像不說就不會有人擔心。但是我真的很想他,每天在果園裡麵,看著他的賬本,手記,還有果園管理日記,我都會忍不住哭一場,但是我不敢哭出來,也不敢讓叔叔看到,隻能晚上自己悄悄的躲在被窩裡麵抹眼淚。”鐘晴說著眼睛也發了紅。
“但是不說,憋在心裡,其實更難受。”她抬起眼睛,看到吳英霞臉上的淚水。
伸手幫她擦掉,鐘晴接著說:“您從小在我心裡就特彆厲害,小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兒,您都能幾句話就給解決了,誰欺負我,你也會讓我打回去,說您負責。所以我根本沒有想到,您其實和我一樣難過。”
“我知道您是怕我擔心,也知道您不希望我一直沉浸在那個狀態之中,所以有就算心裡不舒服,您也不會說,更不會表現出來。但是沒關係的,奶奶,我長大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學會接受和承擔,我也在不斷地努力去做到,我覺得我足夠長到大可以安慰您了。”
她的話很輕,說話的語氣也很輕,這樣令人害羞的話若是平時鐘晴肯定說不出口,她是寧願多做也不願意多說的人,但是今天不一樣的。
有些事情放在心裡,永遠不說出來的話,對方是不會知道的。
吳英霞低下頭去,肩膀一聳一聳的,鐘晴抽了紙遞過去,沒有再出聲。
這是她在父母過世之後第一次看見吳英霞哭,哪怕收到了同樣的打擊,吳英霞也從未在她們麵前示弱過,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有人扛的樣子,這樣脆弱的她,很少能見到。
也許彆人覺得他們家的人很樂觀,這麼大的變故很快就能振作起來,但是這背後的難過和心酸,他們真的隻是有自己知道,從未告訴過彆人,就算是親近的人,也不會讓他們跟著擔心。
吳英霞哭了很久,鐘晴除了遞紙之外沒有再說話,讓她就這樣發泄,等到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睛都變得有些腫了。
把剛才洗好的毛巾疊起來,鐘晴遞給吳英霞說:“敷敷眼睛,不然明天要睜不開了。”
“嗯。”吳英霞接過去敷在眼睛上,聲音也有些壓壓的。
從口袋裡麵掏出來下午鐘萍買的潤喉糖,鐘晴拿出來一個送到吳英霞的嘴邊,感受到是鐘晴遞過來的,吳英霞想也沒想就直接吃下去,入口就是一陣冰涼的薄荷味。
“我下午也哭了一鼻子,姑姑給我買的潤喉糖。”鐘晴仰著聲音說。
吳英霞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鐘晴坐到她的身邊去,攬著她的肩膀,把頭靠在吳英霞的肩膀上說:“奶奶,有啥事兒彆憋著,不想和我說,就和叔叔或者姑姑說,要是真的生了大病,你讓我咋辦呀。”
父親母親都不在了,這最最最親近的人,就隻剩下奶奶了。
“我這人心裡頭啊,擱不了事兒,擱了就睡不好,這段時間不舒服也是因為睡眠不好,你彆操那麼多心,緩幾天就好了。”吳英霞說著。
“嗯,等回頭您好了,果園也正常了,我帶你出去玩去,您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嗎?到時候我開車帶您去!”鐘晴笑著說。
“把你能耐壞了。”吳英霞把毛巾拿下來,嘴上說著這樣的話,臉上卻帶著難掩的溫柔的笑容,鐘晴看了就靠過去說:“到時候您就知道我有多能耐了。”
那天晚上兩個人都睡得挺好,發泄了一通之後倒是很容易的就進入了夢鄉,一覺睡到大天亮,鐘晴是被鐘江海搖醒的,她起來一看,旁邊的吳英霞還睡得正香呢。
鐘江海在樓下買了包子,做了個噓的表情就遞給鐘晴讓她吃,看著她吃飽喝足,才拉著她出來說:“你趕緊回去補眠吧,我在這兒守著,你放心。”
鐘晴一看時間,還不到八點。
鐘江海猶豫了一下,問她:“你能開車嗎?”
“能,我昨天晚上睡得好,奶奶也沒起夜。”
“那你趕緊走,這會兒還沒趕上上班的時候呢,往果園去車也不多,安全點。”
點點頭,鐘晴又給鐘江海說了幾句讓他給吳英霞敷敷眼睛,沒忍心吵醒她,拿著鑰匙就回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美美和大佬直接就撲到了鐘晴的跟前,她給喂了點吃的又給鐘江海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才往屋子裡麵走去。
走進屋子才發現,那天走的時候的一片狼藉已經變了樣子,鐘江海全部都收拾乾淨了,二樓還有早上新上的香,父母的房間門被打開,外麵有些微風吹進來。
鐘晴把堆在角落裡麵的白布全部都扔進洗衣機,自己洗了抹布,把鐘父鐘母的房間收拾了一番,看上去也好像有了一絲人氣。
她滿意的點點頭,把房間裡麵的相框拿下來,然後在一樓找了個位置釘了釘子,把相框掛在上麵,照片裡吳英霞坐在最前麵的凳子上,笑的眼睛眯起來,後麵站著一排兒女,媳婦女婿,旁邊又是孫子又是孫女抱著她的胳膊,看著就特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