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蕭戰拜入他門下,就未曾見過這種情況——如此凜冽、令他也寒顫的冷意,隻能是雪翎劍所散發出的。
神劍擇主,同時也映照著劍主的一舉一動,如此劍氣失控外泄,隻能說明蕭雪以如今正處於極大的情緒波動之中。
蕭戰不由驚駭萬分。
“劍主!”他噗通一聲跪下,“弟子不知今日有何變故,然劍主心神動蕩,若不決斷,必成阻礙,還請劍主明靜心神,以慰神劍!”
良久,蕭雪以道:“……明靜心神?”
他低頭注視著手中的靈犀花,仿佛歎息一般:“可若無法決斷呢。”
“劍主?”
蕭雪以抬起手,示意他住口。
“宏瀚,”他背對著蕭戰,“替我為十年之後的蓬萊盛會報名。”
“報死誌之戰。”
“什麼!”
蕭戰吃驚,膝行數步,苦勸道:“峰主何須如此!”
所謂蓬萊盛會,跟墮月秘境差不多,也是一處魔道宗門暗暗比較的場所,隻不過墮月秘境限製修為在築基至元嬰,而蓬萊盛會,則是元嬰期至化神期以上,才有角逐的資格。
“我意已決,”蕭雪以注視著靈犀花,一層冰霜將花瓣覆蓋,“你不必再勸。”
旁人不知,但他很清楚,以極樂神女的特殊體質,十年之後,她必然有蓬萊盛會的入選資格。
雖然見麵的次數不多,但蕭雪以直覺,她當是銳意進取之人,這排定天下修士的蓬萊盛會,她必然參與。
若是能與她交手,贏了,他當斬情絲;
若是輸了……
蕭雪以鬆開手,他一直捧在手心的靈犀花,悄然墜入冰凍的渠中,一片片碎裂,化為齏粉。
死在她的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靈犀花碎裂時騰起一陣霜,如霧如煙,這霜雪之中,蕭雪以的外表漸漸改變。
他的黑發似被霜雪寸寸侵染,麵容中的溫和平靜之意也似被冰封,轉為淩冽,一個巨大的劍匣出現在他背後。
那落魄而溫和的少年劍修已然不見。立於冷月之下的,唯有雪翎劍主,蕭雪以。
夜風忽地吹來,蕭雪以將手一揚,法衣的袍角獵獵,忽然問道:
“棟浪陳氏如今全在坊市之內嗎。”
蕭戰一怔,過了數秒才道:“是,包括陳氏老祖,都在棟浪坊內,主持這屆的坊市。”
“很好。”
蕭雪以道:“棟浪陳氏德不配位。”
他想起之前來時,在欞星門前遇到的那兩名陳氏弟子。
當時他見那兩名修士,即將撞上她,心急之下,斬斷了對方的飛劍,此後對方便散發著敵意。蕭雪以出於直覺,對這兩人不喜,因此在離開欞星門時,往他二人身上放了一絲神識。
‘那個女修,長得如此絕色,就算是最下等的資質,也能落個好價錢了。’
‘說不定陳長老一高興,你我還能沾沾那女修的身。’
……
蕭雪以聲音冷肅:“借坊市之便,開辦內圍拍賣會。”
哪怕知道陳氏傾舉族之力,也無法動她分毫,可蕭雪以就是止不住心底的那一絲絲無法扯斷的殺意。
“其族中弟子行事狂妄,如此之蠹,當滅之!”
棟浪陳氏借助墮月盟會,開辦坊市起家,如今勢力漸大,不少宗門早就垂涎,天霄宗此前來破望山脈時,就有秘議,想將棟浪坊市的開辦權奪來。
但因為陳氏老祖已晉化神六劫,且此次攜家族六名元嬰來此坐鎮,天霄宗便暫時沒有輕舉妄動,打算等盟會結束,逼陳氏為天霄宗附庸。
此事自有宗門內的事務堂去辦,蕭雪以身為峰主,又是神劍之主,並不需要他費一點心神。
因此蕭戰有些訝然:“峰主竟要親自出手?”
他還在思考蕭雪以那句‘當滅之’是什麼意思,便見一道雪亮劍光,如白虹貫日,從蕭雪以的劍匣之中飛出。
整個山澗的溫度,在此劍現身之時,驟然降低。
接著一聲清澈劍鳴,蕭戰一震,感到自己的佩劍正在不由自主的呼應著。而後一聲巨響,蕭雪以一劍斬下,一道磅礴劍氣,以無可抵擋之勢,直貫棟浪坊市的欞星門。
緊接著,一個聲音震動天幕:“是何人毀我陳氏欞星門!”
“召集弟子,”蕭雪以道,“祭起陣幕。”
他自然知道宗門打算拿下陳氏,奪來棟浪坊,便吩咐道:“不要放走陳氏任何一人,以免後患。”
他抬起手,那震顫了山澗的劍光,便飛入他掌心,化為一柄如凝聚天下所有寒意的飛劍。
蕭雪以飛身而起:“本座乃天霄宗蕭雪以。”
“出聲之人,可是陳氏老祖陳補?本座在此知會你一聲,今日本座便要奪來這棟浪坊,”蕭雪以道,“且斬儘你陳氏弟子,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