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是問題, 林永成一個人的收入就能養活一家子了,他在礦上有保衛科的工資,運輸隊經常借他過去幫忙, 每次出車都會另有補貼,活養一個六口小家綽綽有餘了。
嶽父嶽母想去縣城住, 那就去吧。
林永成沒什麼意見。
白芨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閉嘴了。
夜裡, 她就在擔心了。
“現在搬去縣城沒事, 以後呢?”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爸媽都在氣頭上, 讓他們忍了,你不怕他們氣壞身體?也該給那些嘴賤的人一個教訓,活了一大把年紀,還造謠一個半歲的孩子,我也想看他們後悔的嘴臉。”頓了下,林永成又說:“讓爸媽去了縣城以後謹慎一點, 不要透露自己的底細就行了,不要跟彆人有過密的接觸。”
人是群居動物,不讓他們跟人接觸是不可能的。
隻要不是來往太過密切,不會把自己的信息都告訴彆人, 基本上不會有問題, 林永成對嶽父母挺放心的。
白芨的臉色依然不好。
“萬一遇到個談得來的人呢?”
“爸媽都是有遠見的人,就算去了城裡,也不是彆人三言兩語就能套走他們的話。再談得來也是外人。”
“我還是不放心。”
“你彆瞎想了,我們一家人會好好的。”
現在人人都想往城裡擠,想吃上商品糧。
可城裡的生活真的有那麼好嗎?
如果他們家成分沒問題,呆在縣城是個很好的選擇。
問題是李秋容年輕時出國留過學, 一旦讓人知道,就等著全家遭殃吧,這也是白芨和林永成最擔心的事情。
以前李秋容的同事,包括很多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
以至於林永成放棄了大好前途轉業回鄉,還掏空了積蓄以嶽父母之名在老家蓋下這棟房子,白芨放棄了原本在醫院的工作,帶著孩子跟他回鄉,還勸著白術和李秋容一起走。
回鄉之後,白芨一直阻攔他們跟之前的朋友通信,幾乎切斷了與過去的一切,這才安心一點。
他
們辭了工作搬到上林大隊,村民們都很理解。
在鄉下,在大多數人心裡兒子大過天,把傳宗接代看得比命還重要,在他們看來,白術兩口子是因為沒有兒子,女兒又嫁得遠,兩口子隻能跟著女兒生活,才眼巴巴跟著女婿回鄉。
在這裡,不會有人好奇他們的過去。
上林大隊的村民最多在心裡說他們一家傻蛋,放棄商品糧跑到鄉下受苦,然後再酸一下林永成命好。
等去了縣城,什麼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
……
第二天,小白果已經退燒了,又變回了乖寶寶的模樣,燒了三天,原本臉上開始長肉,有變小肥崽的趨勢,不過短短三天,臉上那點那肉肉又掉了,看起來瘦了一圈。
林永成如約教林永良開拖拉機,白芨在家帶孩子。
卻發現有什麼不同。
小白果退燒之後,就開始嘴饞了。
白芨中午吃飯時還抱著她,小白果就像隻嗷嗷待哺的幼鳥,每次白芨動筷子,她都會張開小嘴等投喂。
一頓飯下來,她從頭饞到尾,結果一口吃的也沒討到。
她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倒是胸前的衣服被口水淋濕了。
唉……損失慘重呀!
小白果摸摸身上的衣服,就有點自閉了,她覺得自己的嘴巴沒長好,還會漏口水,一漏就停不下來了。
摸摸衣服,又抹了把嘴。
咦,有點嫌棄。
一轉頭,她就把糊滿口水的小手在白芨身上擦了兩下,總算乾淨了,小白果又去擦嘴,這回沒摸到口水。
她是放心了,目睹了她犯事過程的白芨無語了。
小崽子,把媽媽的衣服當抹布了?
你要是再大兩歲,你會挨打的你知道嗎?
“咱家乖寶會討吃的了。”李秋容拿了手帕過來給她擦嘴,“外婆去熬點白米粥,等會就有米湯喝了。”
小白果仰著一顆小腦袋,配合地讓她幫自己擦嘴。
雖然不知道米湯是什麼味道,但就是想吃!
光是想想,口水又淌了下來。
“你注意點,流口水就幫她擦乾淨。”李秋容把
手帕塞到白芨手裡,“再給乖寶換件乾淨衣服。”
等李秋容一走,白芨就戳了戳她的小臉蛋。
“變成口水怪了!”
小白果不高興了,利索地轉了個頭,把臉埋進白芨懷裡,還故意蹭了兩下,糊了白芨一身口水。
魚魚才不是口水怪!!
魚魚還是個嘴巴沒長好的小寶寶,所以漏口水。
等魚魚長大了,就不漏口水了。
……
學拖拉機不難,林永良又是個心細的人,一天下來就學了個七七八八,再練幾天,差不多就能完全掌握了。
至於修拖拉機,太複雜的情況一天教不會,再加上他們缺少工具,林永成隻教了他解決一些常見的問題,也夠他消化了。
第二天林長進去公社送了點禮,又借了一天拖拉機,還補了油錢,林永成又陪著他練了半天,就不管他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該教的已經教了,他怎麼練,就不關林永成的事了。
當天下午,林永成一個人回縣城了,但他教林永良開拖拉機的事在已經上林大隊傳開了,立刻引起了轟動。
就問,誰不心動?
隻要是技術活,就不愁找不到飯碗。
彆說拖拉機這種吃香的活了,就算木匠、泥瓦匠這種苦力活,也多得是人上門送禮想學技術。
林永成一聲不響就教給了非親非故的林永良,這個消息一經傳開,遠比當初林永家和林永業進城更讓人惦記。
林老頭也聽說了,他就忍不住罵了。
“以前也不說教教他兩個哥哥,卻有閒心教林永良?林永良跟他是什麼關係?就是個白眼狼!”
林永成幫兩個兄弟找了個城裡工作,在林老頭心裡,罵歸罵,可還是覺得這個兒子有點用,有好事會惦記一下自家兄弟。
林永良學拖拉機的事情一出,立刻抹去了他所有的好。
林老頭心痛啊!!
他心痛自己花出去的錢和給出去的東西,還鬨得自家兩個兒子險些反目,家裡還差點鬨出人命。
如果林永成願意教自家兄弟開拖拉機,哪有那些破事?
完全可以送林永家進城工作,再讓林永業去開拖拉機,林永業不用去城裡還能幫家裡乾活。
何至於像現在一樣?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林老太吃著晚飯,卻如同嚼蠟,她不屑地說:“開拖拉機算什麼本事?讓老三教他兩個哥哥開汽車!”
聽診器和方向盤,當代的幾大鐵飯碗之二。
想到聽診器,林老太突然後悔了。
她看了眼林老頭的臉色,低聲說:“早知道老三那麼倔,當初就不該跟白家撕破臉,還能找那姓白的帶帶家裡的孩子。他帶林誌軍兄妹兩個是帶,帶咱們家的孩子還是親戚……”
當初沒想到這一點,滿腦子是白芨不能生育了,她兒子還年輕,又有出息,不能被白芨拖累了。
他們沒想過讓自家孩子跟著白術學醫,再加上麵對文化人時的自卑,他們根本抬不起頭,也不願意求到白術頭上。
現在想想,真的後悔啊!!
自己拉不下臉求人,讓白芨去求啊,那時候白芨住在家裡,讓她做這點小事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便宜了林誌軍兄妹倆。
林老太越想越氣,晚飯都吃不下了。
林老頭想到這一點,一張臉也漲成了豬肝色。
他們沒有這個遠見,以前也沒想到讓兩個兒子學開車,畢竟車子是礦上的,公家的東西不可能讓林永成拿來教兩個兄弟。
如今的林永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他就後悔了。
另外,就是學醫的問題了。
學汽車沒有條件,那學醫總不難吧?
隻要開口跟他嶽父說一句話的事,這種小事他都不願意幫幫家裡,不願意幫幫他幾個侄子,白術教林誌軍兄妹倆是教,教自家親戚更是應該的,林永成兩口子都不提這件事?
林永成又要背負罵名了。
“那個小畜……”想起林永成罵他老畜生,最後一個字他又憋回去了,隻能換個罵法:“那個白眼狼!我們沒想到,他也沒想到嗎?他走南闖北,見過的、聽過的比我們一家十幾口還多,我們想不到讓孩子學醫,他能想不到?
他就是不想幫!”
老兩口氣得吃不下飯。
兩個兒媳婦都沒吭聲,反正這種事不用自己開口。
如果能討到好處,也是落到自家孩子頭上,不會便宜了彆人,老兩口願意找林永成去鬨,他們求之不得。
……
林家老兩口拉不下臉,隊上不少人舍得下臉麵。
對那些求上門的人,白術來來回回就是幾句話:“永成回縣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學開拖拉機要有拖拉機,他跟公社那邊說不上話,就算願意教,也是有心無力。”
想開拖拉機?首先你們要有拖拉機。
沒有裝備,還學個屁啊?
再說了,正主不在家,找他們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