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晴背著小包袱走出軍營的時候,還有五六個士兵跟在她身後送她。
雖有些詫異夜千辰竟然沒跟上來,但更多的是悄悄鬆了口氣。
她還真怕夜千辰跟個黏人的牛皮糖似的跟著她,不過想想夜千辰也不是那種性格的人。
紀若晴站在軍營大門口,朝送她的士兵們灑脫的揮揮手:“就送到這裡吧。”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為難的說道:“連大人,讓我們再送您一程吧。這天都黑了,您一個人走夜路也不安全呐......或者明兒早上再走也成呐......”
“對啊,連大人何事這般著急啊,不如索性留一晚吧。”
響起了士兵們此起彼伏的附和聲,紀若晴連忙打斷他們:“有要緊的事,一刻也不能多留的。”
多留一會兒,就會多死些人。
等明日早上的太陽升起,又會發生一場大戰,死傷又會不計其數。
紀若晴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揚著,嬌嫩豐腴的小臉也多了幾分昳麗之色。
如雲霞似彩錦,仿佛照得這漆黑的夜色也流光溢彩起來,好看得令人有些恍神。
士兵們皆是微張著嘴,驚為天人般的看著紀若晴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一時間竟然忘了追上去送她。
而紀若晴離了夜**營,心頭上一直壓著的石頭也沒了,鬆快了不少,腳步也愈發輕盈。
隻是想到她自個兒不過是又是從一個火坑轉移到另一個火坑中,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她又覺得也沒什麼好高興的,琉璃般的眸子中泛上一點深色,在夜色中漓漓著。
紀若晴提著手中羊燈走了不過數百步,就看到前頭多了點亮光。
隻有一點光,晃晃悠悠的,在這深深的夜色中仿佛一團飄搖著前行的鬼火,伴著周遭張牙舞爪的黑,有些瘮人。
不過紀若晴很是鎮定,她視力好,能瞧出那不過是一個人提著燈籠在往前走,所以心裡也不慌。
至於為何有人同她一樣在走著夜路,且還是孤身一人絲毫不怯的樣子,紀若晴倒是懶得思考。
她徑直往前走,沒有停下來或是躲開那人的意思。
畢竟她連死都不怕了,這世上也沒什麼讓她畏懼的東西了。
哦,還有一樣,就是失去自由。
不過她此番離開夜**營,就是奔赴著失去自由的......
想到這裡,紀若晴自嘲似的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再走近了些,看清楚朝她走過來的人,紀若晴驚詫的開口道:“夏顯於......?”
夏顯於提著盞燈籠駐足,明亮的黑眸中透出些疑惑不解,濃眉緊蹙著,戒備似的看著她:“你是何人?你見過我?”
“......”紀若晴這才想起來,她又換了張臉,夏顯於肯定是不認識她的。
她向來知道夏顯於對她沒有惡意,這會兒便大大方方的表明了身份:“我是紀若晴!你怎會在這裡?”
夏顯於目中露出些意料之中的神色,想必是隱約間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這會兒聽到她證實後,也放心了一二,上前走到紀若晴跟前,略有些詫然的問道:“你又用了易容術?”
“嗯......”紀若晴輕聲應道,在幽幽的夜裡聽起來宛如一聲歎息。
夏顯於略顯興奮的稱讚道:“厲害厲害,有空也教教我易容術,讓我也變張臉瞧瞧?”
“......”紀若晴無語的瞥了他一眼,淡聲說道,“我不會易容術,隻有我兄長會。”
“原來如此......”夏顯於歎了口氣,似乎挺遺憾的。
紀若晴奇怪的望著他:“你還未說,你怎麼會在這兒?”
“哦,我過來辦點事。”夏顯於隨口回答著,似乎並沒覺得他一個人在這兒黑燈瞎火的走著夜路有何奇怪的,仿佛不過是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兒。
紀若晴見他如此,也沒再問,想必也是與這場大戰有關的事,涉及機密,她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紀若晴挑了挑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如今可順利繼位了?”
“彆提了......”夏顯於突然沮喪的垂著頭,手中提著的燈籠晃了晃,鼓了些風進去吹得裡頭的燭火黯淡了不少,映著他亦有些黯然的神色。
“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當這個勞什子的君王,可我父王非要讓我當......”夏顯於的語氣裡是嫌棄至極的無奈。
“......”紀若晴腦海裡隻蹦出一句話,原來不努力是要被迫繼承王位的......
“而且還要跟著來打仗,真是又累又難......”夏顯於沮喪的語氣更盛。
紀若晴杏眸微挑,因想到了什麼而在黑夜中也格外晶亮,脫口而出道:“既然你如今已是夜國君王,你又不想打仗,為何不和夜國商議著和平共處,做友好鄰邦?”
“你以為我不想麼......”夏顯於長歎著一口氣,“還不是我父王,非壓著我要打仗,而且一定要打贏,要一統天下......”
“......”紀若晴無言以對,夏顯於這麼胸無大誌的碰上個有野心的父王,也是忒慘。
“從我小時候記事起,父王的心願就一直是一統天下。”夏顯於目光悠悠,仿佛回憶起了從前,“從小起,父王對我說得最多的話也是與一統天下有關的話......”
紀若晴:......
但是看夏顯於成日在王都招貓逗狗的,也不知道那位昊國的前君主是心痛還是開始懷疑夏顯於到底是不是自個兒親生的......
夏顯於目光悠悠,語氣亦幽幽:“從前我以為,父王一門心思想要一統天下,是為了昊國,是列祖列宗的遺誌,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的......”
紀若晴咬唇蹙起眉尖,認真聽夏顯於繼續說著。
“原來,這不是我父皇的心願,而是他寵妃的心願......”夏顯於語氣悶悶的,仿佛藏了數不儘的故事於其中。
紀若晴蹙著眉,已經腦補了一出霸道君王愛上我的瑪麗蘇言情文。
這樣大的陣仗,血流成河,死傷上萬,屍橫遍野,黃土白骨的,就是為了博紅顏一笑麼......
夏顯於靜靜望著燈籠之中搖動著的燭火,影兒落在地上影影綽綽的盈動著,他眸子裡的光也盈盈而動:“那位寵妃,便是白櫻蘭的生母......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