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婚姻(1 / 2)

荒庭春草色 枼青衫 6476 字 10個月前

林文彬的電話打破了畫室裡的清淨。

上來便是質問的語氣,“到門口了怎麼不進來?”

訾嶽庭料想林悠應該已經把畫交到了林文彬手上,也解釋過了之前的種種誤會,他揉了揉眼眶,說:“沒心情。”

是真的沒心情,而非托詞。

白天他剛和肖冉辦完手續。離婚,外加注銷戶籍。

林文彬說:“汪虹新排的話劇下周開演,還想說拿兩張票給你,到時帶上許彥柏一起去看。”

訾嶽庭會意:“哪一天哪一場,你提前告訴我。”

掛掉電話,庭院中月色正濃,饑餓感隨之來襲。訾嶽庭在手機上搜索,發現距離最近且尚在營業的餐飲店,居然是那家麥當勞。

許彥柏跟朋友進城玩去了,不過十二點不會回來,訾嶽庭決定開車去買點吃的。

外頭雨停了,訾嶽庭降下窗戶,任由風打進車裡。

雨後的氤氳,讓他想起了北川,想起了小壩鄉,那群可愛質樸的學生,學校的校長、政委,看門的羌族大叔,食堂燒菜的阿姨……都是非常好的人。

這幾年,他已很少再去回想關於那裡的一切。或許是因為見到了林悠,他才會頻頻觸景生情。

她身上還有大山的氣息,原始自然,未經雕琢,並沒有被城市文明徹底腐化。

生活不會輕易改變一個人。多數時候,改變,往往來源於自我的選擇。

結婚以前的訾嶽庭,骨子裡是反叛的。性格扭擰,憤世妒俗,不肯屈膝從流,不肯與社會和解。放著大好的前途和生財之路不要,跑去山裡支教。

鄉村振興離不開教育,這是當時的主旋律。但這世道,不是誰都想當活雷鋒。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

但他還是選擇了義無反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年輕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在北川,他畫出了自己最滿意的一幅畫——山月。

然而那幅畫裡,並沒有山,也沒有月。

那是一種抽離了具象表達的意識形態,月的靜謐,山的露氣,全藏在了筆觸和色彩裡。

北川是他一輩子都記得的地方,不僅僅因為那副《山月》,那段支教旅程,更因為那場所有人都知道的災難。

六十秒的地震,讓一群人拚了命要走出這座山,也讓一群人拚了命要進山,去追尋所謂的新聞自由,藝術自由。

他們向曆史發問,英勇無畏地尋找真相,然後被重重擊倒。他們注定失敗,因為他們身軀弱小,力量微弱,不足以擊打銅牆鐵壁。

他們是時代的前浪。

時代的風沙吹過,終會覆蓋所有屍骸。

廣闊的大西北,又何缺無名塚?

當訾嶽庭洗儘鉛華回到錦城時,肖冉告訴他,她懷孕了。他陪她去醫院做檢查時,意外查出了乳腺癌,因為懷孕不滿三個月,醫生建議終止妊娠。

那一天,在醫院的走廊上,訾嶽庭做出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先領證,再治病。我陪你。”

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地覆與天翻,那場毫無征兆的災難,訾硯青的猝然離世……崩塌的不隻是一磚一瓦,一牆一樓,而是無數人的生活。

他需要走出傷痛,汲取慰藉,所以茫然地決定成家,開始新生活,承擔起一個男人應承擔的一切,砥礪前行。

他也說到做到了,放下手上一切事業,專心陪肖冉治病。

病情發現得早,沒有轉移到淋巴,隻要及時治療,高概率可以痊愈。肖冉年輕,身體扛得住,病能治好,唯一的遺憾是愈後的五年內都不能懷孕。

訾嶽庭沒想急著要孩子,可家裡的老人急,肖冉也急。

手術後,肖冉變得消極躁鬱,越來越不自信,開始癡迷醫美整形。她害怕身體上的改變會令他失去對自己的興趣,時時刻刻都在擔心他身邊是否有彆的女人,漸而到了病態偏執的地步。

訾嶽庭隻有不厭其煩地解釋,一遍又一遍,“沒有彆人,隻有你。我不會離開你。”

即使如此,也不能換來肖冉心理上的平衡。

她的心結,在於這場病讓她變得不再完美。她不再擁有那份自傲的底氣,可以從北京追到錦城,將這個男人手到擒來。哪怕結婚證就放在櫃子裡,他人也就在眼前,她也覺得自己留不住他的心。

久病床前無孝子。時間長了,訾嶽庭也疲憊於再去解釋。他還要工作,還要過正常的生活,他要保持自己像機器一樣運作,不能垮下。

他們的婚姻出現危機,肖冉極度需要一個精神寄托,於是想用孩子來修補感情的裂痕。

為了照顧肖冉的情緒,訾嶽庭決定領養一個地震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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