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鎖手機,兩點半,林悠還沒能睡著。
她搜索過了,RooibosTea的確不含咖.啡.因,自己無法入睡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那杯茶。
隻是聞著床單純棉的味道,也足矣讓她心猿意馬,心率加速。
越靠近,越真實,越心動。
準備睡覺前,訾嶽庭過來幫她調置好了空調,還拿了一盞滅蚊燈進來,放在門邊,囑咐道:“天熱了,可能有蚊子。”
生活裡,像他這麼細致的男人很少見。
他對待生活的態度,更體現在細節上。家裡的家具,既有設計感又兼顧實用主義,大到一麵書櫃,小到一隻杯子,都有自己的品味在裡麵。
不似傳統印象中那些不修邊幅的藝術家,留著長發,總穿一雙臟兮兮的鞋,煙酒不離身,整個人散發著頹喪的氣質,他從頭到腳都是乾淨整潔的。平時上課,他會注意自己的儀表,衣著正式,恰到好處,既不簡陋也不過分。
最讓林悠心動的,並不是他站在高高的講台上,一板一眼講課的樣子,反而是那些最貼近生活的時刻。
是站在她身後講解畫冊時的吐息聲,也是忙碌於料理台之間泡茶的身影。
在北川,他拿著鐵飯盒在水池前抖水,有學生撞到他,他會點頭笑笑。看門大叔遞土煙給他抽,他會放在鼻尖聞一聞,然後蹲下身和他聊會兒天。
或許他從不知道,有一雙眼睛在默默注視著他。
林悠不是沒有過幻想。
在自我的憧憬裡,她甚至想過了他們的一生,從戀愛結婚、到在一起生活的種種。在幻想中,他們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侶,生活裡隻有甜蜜。
而現實是,他甚至還不知道她喜歡他。
對訾嶽庭而言,她僅是一個晚輩,是朋友的侄女,不可能因為她突然的留宿而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們之間,始終是有距離的。
有人屬意遠山,但無心攀高。林悠卻愛撥開雲霧,看清它原本的模樣。隻有觸碰,才有質感,隻有一步一個腳印攀上山頂,才叫做征服。
爬山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林悠一直相信,隻有腳踏實地走好每一步,得來的東西才是實實在在的。
她對他的這份喜歡,很踏實。
心動無罪,暗戀更不是醜事一樁。林悠從不覺得這份心思難堪。
普天下愛戀,總有一方要主動。如果不是他,那就由她來。
隻是她要怎麼做,他才會明白?
睡不著,林悠乾脆從床上坐起來,拿起床頭的馬克杯走出客房。
彆墅裡很安靜,因為一場雨,棲居在田野的青蛙都跑了出來。
在城市,林悠從沒有聽過這麼響這麼密的蛙叫聲,隻有在鄉下,才能有這種被蛙叫聲包圍鼓膜,不絕於耳的體驗。
在某種意念的驅使下,林悠端著空杯子下到了二樓。
畫室的門關著,但沒有上鎖。
走道上留著廊燈,林悠站在門外,身影被拉得斜長。
她不應擅闖他的畫室,但她控製不了窺探的念頭。
這裡麵,有她所好奇的一切。
最終,理智還是沒能戰勝欲念。
林悠擰動金屬門把手,打開了畫室的門。頂燈亮了,畫室很空曠,足有半層樓的麵積那麼大,牆上是光禿且空白的,角落堆積了不少畫布畫框。
林悠靠近畫室裡唯一的工作台,上麵有一張未完成的小稿,是用黑色水筆畫在紙巾上的。
線描的輪廓,林悠看懂了。
是《山月》。
第二天,訾嶽庭起得很早,因為他要出差。
訾嶽庭將烘乾的製服疊好放在客房門口,開始準備簡單的早餐。
大約七點半,林悠起床了。
訾嶽庭將平底鍋裡基本熟透的煎蛋鏟進盤子裡,擺好,然後抬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沒換衣服?”
她隻換了黑色的長褲,上身還穿著他的T恤。
林悠不好意思道:“衣服破了。”
昨晚沒留神,襯衣後背被勾破一個大口子,林悠是穿上身才發現的。
她這樣肯定是沒法直接去單位的,隻能先回家一趟,換衣服。
訾嶽庭準備了吐司煎蛋,還有果汁。他不常在家吃飯,所以家裡能用的食材有限。
因為設計的緣故,三層並沒有設置傳統的餐桌,隻有一張可移動吧台。林悠拉開高腳凳坐上去,高度問題,感覺和平常吃飯不太一樣。
訾嶽庭吃得比她快,離座時告訴她,“你不用急,慢慢吃。”然後便去了露台。
林悠感覺到他今天大約有事要忙,於是加快了速度,三兩口就吃完了。
她把兩人的盤子洗了,然後進到客房去拿東西。
林悠沒什麼要收拾的,昨晚來的時候,她身上除了手機和鑰匙,什麼都沒有。
拿好東西,林悠站在露台門口探頭,他果然在吸煙。
“我好了。”
訾嶽庭聞聲轉過頭,將指間的煙摁滅在花盆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