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嶽庭為他解惑,“LouiseBeois.”
“對,就是他。”
實際上,是“她”,而不是“他”。LouiseBeois是當代數一數二的超現實主義女雕塑家。
大蜘蛛的靈感來自於偷情的父親,和默默隱忍的母親。雕塑因其扭曲的體態和荒謬的尺寸而深入人心。
商店的另一頭,林悠最終決定買下那隻布袋。訾嶽庭見她去向結賬區,於是隨手拿起一本攝影書籍,問許彥柏,“你要買什麼,一起結。”
許彥柏對這些藝術品周邊不感興趣,買回家也是放著積灰,將手裡的微縮雕塑放下,“我不買。對了,王燃阿姨問你要不要買她的畫……”
訾嶽庭沒答話,趕在林悠付錢之前將書放在了結賬台上。
林悠先前沒注意到他進了店裡,看見他時,還愣了一下。
訾嶽庭手裡拿著錢包,分明是要給她付賬的意思。
林悠說:“我自己付吧。”
“沒事,我也要買。”
是為避免太刻意,他才拿了這本書。
店員問:“要袋子嗎?”
訾嶽庭問她,“要嗎?”
她買的本身也就是個袋子,就說:“不用了吧。”
“不用。”
“嗯,一百二十八塊。”
訾嶽庭付錢結賬。
走出商店,訾嶽庭拿著書走在前,兩個小孩走在後。
王燃背倚水泥牆,看著太陽底下的三人,心想,他倒是個儘職儘責的好舅舅。
訾家的事情,寧遠鵬會跟她提一些。訾嶽庭有個親姐姐,年紀輕輕便過世,還是自殺。
據王燃所知,訾嶽庭平時跟親戚走得不近,家裡也就這一個小輩。
前幾年,許彥柏叛逆過一陣子,離家出走了半個月,都賴在訾嶽庭家。因為是鄰居,王燃沒事會去串門,借鍋借鏟借蠟燭,反正就是尋著機會在他身邊轉悠,正巧那回就撞見了許彥柏,三人還搭夥點了外賣吃。
王燃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並不是因為訾嶽庭才買的,單純隻是因為房子好。
在當時,那是錦城為數不多的全智能小區,無論是品牌戶型還是安保物業,都是一流水平。
他和肖冉還好著的時候,王燃沒動過歪心思。她有自己的底線,破壞彆人家庭,說到底是不道德的事情,她乾不出來。再加上,她也不想在小區裡撞見他穿著拖鞋倒垃圾,或是牽著孩子散步的樣子。
訾嶽庭不是有花花腸子的人,結了婚就收心,在外麵什麼都不碰,一心養家,加上肖冉疑心病重,王燃為避嫌,沒在那房子裡住過幾天。
那幾年她基本是換一個男友就換一個住處,都在外頭漂著。找靈感的時候,麗江海南走到哪算哪。
後來真正讓他們走到一塊的,還是藝術。
王燃曾問過訾嶽庭,災難給他留下最深的感受是什麼。
他的回答是: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幸免。
於是她萌生了要做「最後的呼吸」這一係列作品的想法。
最初,王燃打算拍一條片子,但拍攝她一個人完成不了的,於是請來訾嶽庭幫忙。
實驗藝術一直是她研究的方向,他們師出同門,在創作理念上不需要溝通就能獲得默契。
但整個片子的走向超出了訾嶽庭的預想。
嗆水時,訾嶽庭從外衝入,把她從浴缸裡拽出來,表情是真的生氣了。
“你是不是瘋了?”
對王燃來說,這條片子是成功的。因為它很真實,每一幀畫麵都可以定格為一幅油畫。
視頻經過後期處理,做成了可以公開展示的模式,也成為了她個展上唯一的多媒體作品。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條片子為他們之間提供了一個契機。
那天後來,訾嶽庭問她,“創作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她告訴他,“和我的生命一樣重要。”
王燃承認,她有的時候很瘋。
遇上他,她甘心更瘋一點。
三人的身影漸遠,王燃始終注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最終在人要上車時,眼皮跳了一下。
她看出問題了。
他今天不是來看展的,更不是來幫外甥泡妞的。
上車時,許彥柏發揮紳士品格,多走了兩步路從右邊上車,而林悠是從左邊上的車。
左側是駕駛座,靠近馬路,訾嶽庭幫她開門倒沒什麼。問題在於,他手放的位置。
訾嶽庭的手扶在了女孩的腰上,呈一種保護的姿態,是為避免她身後來往有車輛。雖然這個動作很短促,算不上過分親密,但這種非必要的身體接觸在訾嶽庭身上並不合理。
他不是那種會跟男人拉扯著稱兄道弟,或是和女人親密搭肩勾腰的人,就是在飲醉的情況下也不會。
他的性格其實很悶。在人際交往中,會保持基本的距離。
他也見過女人,見得多了。單純為占小姑娘的便宜,不是他乾得出來的事情。
是,他怎麼可能閒到大周末頂著太陽,陪兩個小孩兒出來約會?哪怕是許彥柏,也不至於讓他這麼勞心費力。
她早該想到有問題。
他們住在一個小區,用的一個物業。最近一個月,訾嶽庭一次都沒回去住過,水電費都是讓物業代理的。連寧遠鵬都說,不知道他每天在忙什麼。
能讓一個講究生活效率的人,每天多開一個小時的車跑去郊區住,絕對是有情況。
王燃在回想。
剛才見的那幾眼,對女孩其實沒留下多大印象。就是個乾乾淨淨的小姑娘,大概二十來歲,看著像學生,想不出還挺有手段。
也是,往往這種外表天然無公害的,更可能是心機綠茶,男人就吃這一套。
王燃覺得諷刺,果然世上男人都是一個德性,最終還是要挑個年輕漂亮的在身邊,他也不過如此。
枉費她愛了他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