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嶽庭把車停在景區的露天停車場,兩人沿著古巷尋去茶館。
周末遊人如織,又逢四五點的客流高峰,為免她被擠到,訾嶽庭下意識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到了人疏的地方才鬆開。
值班的緣故,他們其實有段時間沒能見麵,但又好像昨天才見過,每當靠近時,那種心動的火花並沒有減退,反而越燃越盛。
兩人很自然地在說話。
“你這幾天在做什麼?”
“畫畫。”
“畫完了嗎?”
“快了。”
“是不是直到你畫完,我都不能看?”
“嗯。”
他還沒有找回那份大方向彆人展示自己作品的自信。
訾嶽庭沿路找了家鋪麵雅致,內裡清閒的茶館。
茶館大堂零散坐了三五桌客,有來會友的,談生意的,也有像他們一樣,無事可做,專程來偷得浮生半日閒。
坐下後,看見茶單,林悠知道了這家店人少的原因了。
因為貴,隨便一泡都要三四百,單獨的榻榻米隔間還有最低消費。
開門做生意,自然知道看人下菜碟。如果是年輕客人來,老板通常會推薦他們坐在大堂,若他們有人看中了榻榻米茶間,老板就會友情提上一句最低消費的事情。
畢竟兩人的年齡差距擺在這裡,林悠不會花枝招展地打扮自己,出去說自己是二十五歲,彆人都覺得像十**歲。這樣一對茶客走進來,常人看了第一眼,聯想到的都是事業有成的已婚男人和被包養的女大學生。
出門下茶館,隱蔽性很重要,當然不可能坐大堂。
老板話不多說,將他們往最好的隔間領。
茶館除有常見知名的茶種,還有一些本地特產的川茶,竹葉青,峨眉雪芽,蒙頂山茶……以綠茶居多。
訾嶽庭摸不準林悠喝茶的口味,就點了一泡明前蒙頂,一泡桂花紅茶。
茶藝師為他們衝泡好頭三道,先介紹茶種和些品茶事宜,後又端來夏令茶點,梅子果脯豌豆黃,最後合門離場,留客清淨。
牆上掛書「今日無事」四字,蓋碗茶工序繁多,確實要有閒情逸致,花上半日功夫慢慢品鑒。
先嘗蒙頂,再泡桂花,方能品出甜味來。
訾嶽庭給她斟好茶,說:“嘗嘗。”
林悠小心翼翼喝一口,入口微苦,茶香漫溢至舌根,才由澀轉甜。
林悠的回答是:“好喝。”
對於不懂茶的人來說,茶葉確實隻有好喝和不好喝之分。多餘的形容詞,她想不出來。
年輕人,多數沒有喝茶的習慣。林悠不怎懂茶葉,但她知道北川也是茶鄉,特產苔子茶。
小壩鄉的高山密林中藏有不少梯田,每年清明,奶奶都會帶她去山上采茶,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訾嶽庭突然想到,“你小名叫什麼?”
他常聽林文彬喊,但一直不知道那個字怎麼寫。
“苃。草字頭底下一個友字,念第三聲。”
“為什麼叫苃苃?”
“是一種狗尾草的名字。以前奶奶家的後院裡長了很多這種草,後來地震來了,沒了。”
林悠含聲說:“都沒了。”
一泡茶涼了。
訾嶽庭摁鍵燒水。
桌上的茶點沒人動,林悠偷偷拿了一顆梅子含在嘴裡,不怎麼酸。
“你下午為什麼不進去一起看展?挺有意思的。”
她之所以會答應許彥柏來看展,隻是因為對王燃有所好奇。
訾嶽庭在燙杯子,直接繞過她話中的疊嶂答:“她不是我前女友,隻是個朋友。”
至於其他內容,他沒有提,也是為讓她不必胡思亂想。
那時,他正巧過夠了頹靡的生活,看到王燃對創作熱情,於是想試著搭上這輛順風車,走出逆風處境。
但事實上,他們之間的創作狀態並不融洽。
王燃喜歡在嘈雜的環境裡畫畫。放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滿屋子開著燈,電腦電視投影儀……她喜歡把所有信息素都塞進一個空間裡。
而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空房間,一塊白畫布,一個人安靜獨處。
在一起畫畫,和在一起過日子,其實都一樣。
要找到合適的人才行。
林悠將梅子咽下去,緊接著含下一口茶,“哦”了一聲。
她倒不是有多麼小心眼。他結過婚,感情經曆肯定不會像她一樣是白卷。說白了,她就是好奇。好奇他會喜歡怎樣的女人。
實際見到王燃的時候,林悠有些泄氣。
無論是肖冉還是王燃,站在她們麵前,自己完全就像個小女孩,全然沒有魅力可言。
他好像沒理由喜歡她。
訾嶽庭在耐心泡茶。他發現了,林悠喜歡吃甜食,酸梅果脯,都是酸酸甜甜的,吃起來就不停嘴。完全是小女孩的口味。
林悠還有彆的擔心。
“之後……如果許彥柏約我,我該怎麼辦?”
“你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
“你不打算告訴他?”
訾嶽庭說:“不是現在。”
秘密告訴一個人,就等於告訴給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