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這一細小的神情直接將韓嘉宜一整顆心都吊了起來。她也拿起了茶杯,努力壓製內心的緊張。
“不錯,比前兩本進步多了。”陸晉輕聲道,“故事很精彩,難得的是細節上也很注意。我都懷疑這個澹台公子是不是背後受了什麼高人指點……”
韓嘉宜聞言心裡歡喜,眼中笑意盈盈:“真的嗎?也可能不是高人指點,而是被高人批評了。”
陸顯隱隱約約知道大哥曾指出《宋師案》裡有漏洞這一回事,也清楚嘉宜曾數次修稿。那幾日他甚至都覺得嘉宜妹妹對自己太沒有信心了。如今正好大哥誇讚,他也跟著誇個不停:“精彩,特彆精彩。市麵上其他續作、偽作,皆不及澹台公子的十分之一。”
“說的是。”郭越烏黑的眸中蘊藏著笑意,“我自小看的書裡,再沒有比澹台公子寫的更好的了。她小小年紀,就能寫的這般……”
“小小年紀?”陸晉忽然開口,“你怎麼知道這澹台公子小小年紀,王爺認得他?”
“我……”郭越神色微變,暗說不好。他當然認識澹台公子啊,她就坐在他旁邊啊,怎麼會不認得?
但這話自然是萬萬說不得的。
韓嘉宜心頭一跳,搶道:“澹台公子嘛,既是公子,那年紀肯定不會大到哪裡去。”
陸晉長眉一挑,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為什麼?”
韓嘉宜思緒轉的飛快:“大哥你見過老爺爺自稱是公子的麼?敢自稱是公子,肯定很年輕嘛。”
輕嗤一聲,陸晉說道:“難道等他上了年歲,他就不叫澹台公子了嗎?”
“啊?”韓嘉宜眨一眨眼,心想,也不是沒可能。
澹台公子這名頭確實已經打響了,可她以後如果則不用這名頭,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一旁的陸顯和郭越二人都知道嘉宜就是澹台公子,生怕再說的多一些,給大哥猜出來。於是,陸顯匆忙把話題往《宋師案》本身上引:“大哥也覺得《宋師案》好看是不是?”
陸晉眉峰微挑,這話本固然有可取之處,但也遠沒有到二弟和王爺誇讚的那種地步,缺點毛病自然還是有的。
不過他弟弟、表弟和繼妹似乎都很喜歡這話本,他也不好當著他們的麵批評太多,就點頭:“是不錯,比前兩本有進步。”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句:“也比《玉翁案》強太多。”
《玉翁案》是他前幾日養傷時翻著看的,雖與《宋師案》題材相似,但相比起來,差得太遠了。
韓嘉宜低頭微笑。對於二哥與平安郡王的誇讚,她已習以為常。他們的誇獎帶給她的興奮遠不及大哥陸晉的一句簡單肯定。
想到那次在書房他的批評,再聽到這次的肯定,韓嘉宜心頭微熱,她端起冷掉的茶,連喝數口。
陸晉皺眉:“茶都冷了,怎麼還喝?”
他揚聲喚店小二換上熱茶。
韓嘉宜連連擺手:“不用麻煩。”她轉向陸顯:“二哥,都巳正了吧?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一拍腦袋,陸顯笑道:“可不是?”
他又看著大哥,小聲說道:“大哥,你看,我們這就要回去了。我們今兒出來,就隻是想看一看書,喝……”視線掃過滿杯冷茶,他自覺咽下了“喝一喝茶”,改而說道:“也沒胡鬨什麼。回去見到娘,可千萬彆提這件事啊。”
陸晉抬眸看著他,沒有說話。
陸顯心下惴惴,小心翼翼道:“大哥,我們也不是非要偷偷出來,主要是上次嘉宜妹妹出了事,娘不放心。其實娘罵我倒什麼,我就怕她生嘉宜妹妹的氣……”
聽二弟話裡話外,都是在為韓嘉宜考慮,請求他這個做大哥的彆當惡人。而且好似他們之所以喬裝打扮偷溜出府,還是因為上回受了他的連累。
陸晉心頭煩躁,正要開口,卻見韓嘉宜也正眼巴巴地看著他,一雙眸子裡寫滿了懇切。
他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眸光輕閃,沉聲道:“我正好也要回家,我陪你們回去。”
長寧侯府的馬車停在書坊不遠處。——陸顯恐人生疑,每次都不讓停在正門口。
而郭越則先行回了書坊。陸二回家去了,他總得交代一二。他衝陸晉笑笑:“我回書坊再買兩本書。”
陸晉點頭:“王爺請。”待郭越離開後,他又對二弟道:“你在休沐日,看一看話本也就是了。平時在書院……”
“哥,我平時在書院,一直有好好做功課的。”陸顯神色認真,打斷了大哥的話,“我們書院管的嚴,不能私下翻閱雜書。平時看的書,都是夫子們推薦的。”
他當然不能告訴大哥,他已經把生意做到了書院。
他們兄弟說話,韓嘉宜先行上了馬車,解下買的外衫,隨手放在一邊,露出長寧侯府的青色短褐來。
雖然臨近晌午,但畢竟已經入冬。她剛脫下外衫,就感到一陣涼意,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她乾脆重新將外衫披在了身上。
明明一開始沒穿外衫時,也不覺得冷。
馬車外的兄弟二人俱是一怔。
陸顯回過神:“哥,我先上車了。”
“等等。”陸晉心裡一動,神色淡淡,“二弟,你騎術如何?”
“騎術?”陸顯愣了愣,挺起胸膛,“哥你彆看我瘦,從小爹就教我騎馬。在書院的騎射課上,我次次都是魁首。”
陸晉點頭:“不錯。既是如此,那二弟,你騎馬回去怎樣?”
“騎馬?”陸顯怔了一瞬,“可以啊。那大哥你呢?”
他和嘉宜妹妹是坐車來的,大哥是騎馬來的。大哥的意思是想坐車回去?
陸晉唇角上揚,牽起意味不明的笑。他指了指馬車,輕聲道:“那不還有馬車嗎?”他輕歎一聲,不緊不慢道:“我背上的傷,還未痊愈,我想比起騎馬,還是坐車更合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