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韓嘉宜訕訕的,放下車簾,坐好身體。
與此同時,一輛外觀普通的馬車,超過他們,向前行去。
坐在馬車裡的人,一身青衣,麵色蒼白,仔細看的話,額頭有一道極淺的疤痕。正是皇帝身邊親信太監季安。
季安理了理袖子,雙目微闔,直到馬車停下,才在下人的攙扶下,下車進府。
他剛一進去,心腹小光就迎了上來:“主子。”
季安開口,慢條斯理:“打聽得怎麼樣?長寧侯府最近有在找女眷嗎?”
“沒聽說找女眷。不過……”小光遲疑了一瞬,“不過聽說陸家二少爺的姨母染恙,攜女離開侯府到莊上養病。”
“莊上養病?”季安冷笑一聲,“莊上養病會半死不活地出現在我的馬車前?對了,那女人醒來都說了什麼?”
小光麵露難色。
季安眸色轉冷:“嗯?”
“她,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小光連忙答道。
“什麼都不記得了?”季安雙目微眯,“你是說失憶?”
小光點了點頭:“應該,是失憶吧?大夫說可能是腦袋受傷所引起的。”
季安冷笑一聲,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失憶?有意思,真有意思。”
陸家二少爺的姨母在長寧侯府住了十多年,忽然就生病了,需要帶女兒到莊子上去。而這女兒好巧不巧地摔倒在他的馬車前,還偏偏失憶了!長寧侯府還連找都不找。
戲文裡都寫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莫非陸晉真當他季安是個傻子?他倒要看看,陸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走,我去看看。”
季安大步走進廂房,一進門就看到額頭被包紮起來的少女。
她正坐在窗邊,茫然地看著窗外。察覺到有人進來,她立時站起身,神情局促:“你,你是?”
“我是此間的主人。”季安揮手讓手下出去,他坐在桌邊,饒有興致,“你知道你是誰嗎?”
少女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她自醒來以後,就覺得腦袋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連自己姓甚名誰、來自何地,都不知道。
季安略一點頭,心說,裝的還挺像:“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陳靜雲細細打量了他半晌,想起他方才的話:“你說你是此間的主人。”
季安一怔,繼而哈哈大笑。他站起身,向她走近幾步:“你真不知道你是誰?”
茫然地搖了搖頭,陳靜雲小聲道,“你知道嗎?”
“我當然……”季安心思轉了轉,扯一扯嘴角,慢悠悠道,“我當然知道。”
“那,我是誰?”陳靜雲一臉好奇,“我叫什麼名字?”
季安視線微轉,目光落在桌邊的藥碗上:“你,你叫婉兒。你姓,你姓葉,葉婉兒。”
“婉兒,葉婉兒……”陳靜雲低聲重複著“自己的名字”,並沒有如她想象中那樣生出熟悉感來。
季安眼神晦暗,續道:“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還要裝下去?!
“什麼?”陳靜雲嚇了一跳,麵露迷茫之色,“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嗎?”
“難道不是?”季安神色冷了下來。
陳靜雲莫名感到懼意,下意識辯解:“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知道,不記得了。原來,我已經訂親了啊。”
“不記得沒關係。”季安神情稍微緩和了一些,“我記得就行了。你安心養著,等你好了,咱們就成親。”
“我,我為什麼會失憶啊?”陳靜雲想起一事,連忙道,“我問他們,他們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既然是你未婚妻,為什麼會住在你家裡?我的家人呢?他們在哪裡……”
季安按了按隱隱作痛的眉心,心說,這問題還不少。“此事說來話長,我還有要務在身,你先安心養著,下次再和你說。”
他點頭致意後,轉身離去。一出門,他就變了臉色,冷聲吩咐小光:“我對她說,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葉婉兒。誰都不能給我說漏了……”
小光瞬間瞪大了眼睛:“主,主子,您真要……”
季安冷眸瞧了他一眼:“她會同咱們做戲,咱們就不會跟她做戲?你還真信她失憶了?看緊一點兒,一有風吹草動,立刻向我彙報。”
“是。這叫將計就計。”小光應道,猶豫了一下,他又問:“主子既然懷疑她,那何不?”說著比了個殺人的手勢。
“不急,總得看看陸晉打的什麼主意。”季安神色莫名,“要殺這麼一個女人,還不容易?”
陸晉此時還不知道此事,他正籌備與嘉宜一起去馬場的事情。
特意挑了一個陸顯在書院的時候,他邀請韓嘉宜去京郊的馬場。
“不等二哥嗎?”
陸晉神情自若:“今天天氣好,適宜騎馬。下次等他回來,再叫他一塊兒去。”
“好。”韓嘉宜點了點頭,“我跟我娘說一聲。”
沈氏知道女兒和世子走得近,也樂見其成。不過聽說是去馬場騎馬,沈氏仍是微愣了一下:“你騎術好嗎?會不會有危險?”
“勉強還行,不太壞。”韓嘉宜想了想,含糊說了一句,“有大哥呢。”
沈氏輕歎一聲,叮囑女兒:“那你挑溫順的馬,不要逞強。對了,你這身衣裳不行,換上輕便的衣裳。去年秋天那身淺綠色的,有點像騎裝,你穿上它去。”
“好的好的。”韓嘉宜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娘。”
她告彆母親,看見在院子裡等候的大哥,燦然一笑:“好了。我去換衣裳。大哥等我啊。”
陸晉垂眸,心說,她看起來很歡喜的樣子,應該算投她所好吧。
待韓嘉宜換好了衣裳,兩人乘馬車出京,直到京郊的馬場。
韓嘉宜聽大哥說過,知道這是他生母成安公主的陪嫁之一。成安公主是先帝長女,自幼和兄弟們一塊兒長大,喜好騎馬射箭舞刀弄槍,先帝很偏愛她。當年她下嫁時,特意將這馬場作為嫁妝送給了她。
天氣晴朗,微風和煦。陸晉帶著韓嘉宜挑選馬匹。
韓嘉宜一眼相中了一匹白馬。那馬生的神駿,通體雪白,隻四蹄有些黑色。她指著白馬:“大哥,我喜歡這個。我以前在話本裡,看到有馬通體都是黑的,隻有四隻蹄子是白的,叫烏雲踏雪。這馬反過來,應該叫什麼?”
陸晉以眼神詢問馬夫。
馬夫回答:“這馬叫奔雷,不過性子烈,不適合姑娘騎。不如騎這匹溫順的小馬。”說著指了指旁邊的一匹馬。
韓嘉宜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匹黑馬比奔雷矮了一頭多,她興致消了大半,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
陸晉瞧了她一眼,輕笑:“覺得騎這匹馬不能儘興?”
“我覺得吧,安全最重要。”韓嘉宜想了想,不無遺憾,“不過奔雷的確很神氣啊。”
陸晉笑笑:“既要安全,又要騎神氣的馬,其實容易得很。”
“怎麼說?大哥教我啊。”韓嘉宜眸中漾起了笑意,滿懷期待看著他。
“我帶你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