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轉機(2 / 2)

兄長在上 程十七 11894 字 8個月前

還是借燈來提醒她,晚間不要亂走?

雪竹笑道:“世子對家裡人,一向很大方。”

“是嗎?”

雪竹認真道:“是啊。那回老夫人說了一句珊瑚好看,她過壽的時候,世子讓錦衣衛抬了一株珊瑚樹過來。”

“這是孝道,應該的。”韓嘉宜隨口道。

“不止是對老夫人,世子對侯爺、夫人、二少爺、表姑娘也很大方啊。”

韓嘉宜慢慢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那看來是單純給她,而不是想借機敲打。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吩咐雪竹把燈收起來,心想禮尚往來,她也得備些回禮,不能缺了禮數。

韓嘉宜抱著律書翻閱,然而律法條文極多,她一時也沒翻到戲殺該如何判。她隨手將書放到一邊,頗有些懊惱。

早知道這麼難查,她還不如昨晚直接問他呢。

不過接下來的日子,韓嘉宜都沒再見到陸晉。她想,也許是陸晉回來過,隻是她沒見到而已。他早出晚歸的,又不一定能碰上。

至於給大哥的回禮,她已經想好了。錦衣衛嘛,隨身帶刀,免不了打打殺殺,求個平安符,給他戴上。他借給她的律書注解,幫了她的大忙,要不,她下次去書坊,也搜羅幾本書給他?

說到禮物,老夫人壽辰將至,母親沈氏替她另備了禮物,她早前準備的百壽圖自然是用不上了。

在老夫人壽辰的前一日傍晚,陸家兩兄弟都回來了。

韓嘉宜在正房門口遇見了二哥陸顯。

他神神秘秘的,扯著韓嘉宜的胳膊就往外走,小聲道:“妹妹,你跟我過來一下,我給你個好東西。”

韓嘉宜扯了扯嘴角,心說這二哥也太熱情了一些。她不著痕跡將胳膊從他手裡掙脫出來:“二哥叫我嘉宜就好。”

“哦,嘉宜妹妹。”陸顯點頭。

此時他們在院子外麵,陸顯從懷中掏出兩本冊子來:“給你,上回你來的突然,我也沒給你準備見麵禮……”

韓嘉宜本欲擺手婉拒,但是眼角的餘光不經意落在他手裡的冊子上,看到封皮上“宋師案”三個大字,她眼皮跳了跳:“這是什麼?”

“這你不知道了吧,這可是我們,嗯,這是近來市麵上最有名的話本,我書院的那些同窗,人人都愛看。”陸顯嘿嘿一笑,“我本來想著送你一些花兒啊、粉兒的,可是又聽娘說,你喜歡看書,那次出門特地去書坊,最後又空著手出來了。是沒帶銀子,還是怕買的書不能給娘看到……”

“二哥,我……”韓嘉宜的心情有些詭異。

陸顯右手抖了抖,兩本書嘩啦啦響,他麵帶得色:“依我說,姑娘家也彆老看女四書……”

韓嘉宜對這句話倒是很讚同,就“嗯”了一聲。

陸顯又道:“你是娘的親女兒,也就是我親妹妹。以後二哥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他正欲將書往韓嘉宜手上塞,忽然聽到一聲輕咳,兩人齊齊回頭,隻見大哥陸晉正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看著他們。

韓嘉宜心頭一跳,心說,又來了。

陸顯反應極快,輕輕拍了拍韓嘉宜的手背,笑哈哈道:“啊呀,嘉宜妹妹,你趕緊把你托我給你帶的《女誡》、《女則》給收好啊。”

他心中連說:好險好險,可不能給大哥知道我在書院除了讀聖人之言,還看閒書。

韓嘉宜雙目圓睜,瞬間會意。她迅速將冊子翻轉過來,使其無字的一麵封皮朝上。她福了福身,打算就此離開。

卻被陸晉叫住。

他向她緩緩伸出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神色淡淡:“嘉宜,把那《女誡》、《女則》拿來給我看看。”

“啊?”韓嘉宜神情微變,“不了吧?”

陸顯連聲附和:“是啊,是啊,大哥你看《女誡》做什麼?姑娘家看的東西……”

陸晉雙眉輕揚,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興味:“《女誡》全文帶序共一千九百零二個字,我很好奇,是哪位大家做的注解,能生成這麼厚一本冊子。”他停頓了一下,視線從那兩人臉上掠過,慢悠悠道:“而且,連名字都改了。”

她抬眸看向陸晉,咬一咬牙:“我能見著娘,還得多謝大哥呢。”

這話究竟有幾分真,陸晉無意細辨,他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睨了她一眼,他繼續道:“你們母女重逢,應該有不少話要說。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沈氏不敢攔他,忙道:“你自去忙你的吧。”待陸晉點頭離去,她才重又攥著女兒的手,往正房而去。揮手令丫鬟們都退下,她悄聲問:“嘉宜,這兒沒有外人,你跟娘說,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你爹對你好不好?你,你繼母待你好不好?你這次進京是跟誰一塊兒來的?怎麼找到世子那裡去了……”

母親一下子問了這麼多問題,韓嘉宜的眼淚瞬間決堤,她隻喊了一聲“娘”,就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嘉宜,彆哭,嘉宜。”沈氏一時手足無措,胡亂給女兒擦拭眼淚。

當初她嫁給韓方為妻,夫妻恩愛和睦,成婚三年後生下女兒嘉宜。可惜生產時傷了身體,大夫當時說的含糊,隻說以後受孕會比較艱難。生下嘉宜後三四年,她果真沒再懷孕。

婆婆白氏提出要給兒子納妾,韓方毫不猶豫就拒絕了。白氏認定他是受了兒媳婦的蠱惑,她不顧兒子的哀求,以命相逼,迫他休妻再娶。

沈氏不想丈夫為難,自請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乾。

她不舍得才四歲的女兒,可是嘉宜姓韓,韓家又豈會同意她帶走女兒?和離後她依兄長沈修而居,在睢陽待了兩個多月。白氏來找她,告訴她在給兒子相看新婦,她心灰意冷,隨赴京上任的兄長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再後來,她無意間認得陸清,進了長寧侯府。

思及往事,沈氏眼眶微酸,心頭一陣難受,卻聽女兒道:“娘,沒有繼母。我爹也不在了……”

“什麼?”沈氏大驚,難以置信,她原本驚訝於“沒有繼母”,待聽到“我爹也不在了”她如遭雷擊,隻聽到嗡嗡嗡的耳鳴聲:“你爹不在了?怎麼會?”

韓嘉宜擦拭了眼淚:“我十歲那年,我爹就不在了。我這幾年,是跟著祖母和二叔的。”

沈氏抬手按了按眉心,好久才緩過神來:“你爹是怎麼不在的?”

“生病。”韓嘉宜輕聲道。在她的記憶中,父親的身體一直不大好。

沈氏怔了片刻,才又問道:“你爹爹不在,那你這些年……”她心裡悶悶的疼,沒有親生父母庇佑,這幾年嘉宜是怎麼過的?她一把抱住女兒:“你祖母和二叔待你好不好?”

韓嘉宜沉默了。爹爹收藏了不少古玩字畫,手中有不少財產。他去世以後,二叔得了那些珍藏,表示要奉養母親,撫育侄女。這幾年二叔在吃喝上倒也沒有虧待過她,但也僅限於吃喝上了。她這個侄女是可以隨時被犧牲掉的,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偽造路引,匆忙進京。

“你爹沒了,你怎麼不早點來找娘?我以為,我以為……”沈氏眼淚大滴大滴的掉,落在女兒發間。她心裡充滿了悔意,她不該把女兒留在睢陽,更不該十年來刻意逃避不聞不問。誠然京城睢陽相距甚遠,訊息不通,可她如果硬要打聽,不會打聽不到。隻是她以為,女兒雖然沒有親娘在身邊,可還有父親,有祖母,不會受什麼委屈……

韓嘉宜臉頰在母親手臂上蹭了蹭,有意撒嬌:“我那時候小嘛,現在長大了,不是來找娘了嗎?”見母親滿麵淚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我餓了,有吃的沒有啊?”

“有,有,當然有。”沈氏精神一震,連忙高聲喚丫鬟進來,吩咐準備膳食。她將糕點推到女兒麵前,“你先墊墊肚子。”

韓嘉宜今日水米未進,早就餓了。她洗手淨麵,就著茶水用了幾塊糕點,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沈氏就坐在她對麵,見她放下筷子,含笑問道:“合你的口味麼?”

“合呢。”韓嘉宜點一點頭。

沈氏拉著女兒的手:“嘉宜,你以後也不要再回睢陽了,留在這兒陪娘好不好?娘隻有你這一個女兒,娘不想再和你分開了。”

再把嘉宜的戶籍遷過來,讓其長住京城。隻是此事多半還需要麻煩世子。

韓嘉宜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猶豫了一下,她又道:“我是想賴在娘身邊的,可是娘會不會不方便?”

母親現在嫁到了長寧侯府,不知侯府中人是否好相與。

“怎麼會呢?”沈氏溫柔摩挲著女兒的發頂,幾欲落淚,“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老夫人和侯爺都很好。再說,長寧侯府若是真容不下咱們娘倆,咱們走就是了。嘉宜,娘巴不得你永遠賴在娘身邊。”輕輕擦拭了眼淚,她想到一事,好奇問道:“你怎麼先找上世子了?”

“誰?”韓嘉宜話一出口,隨即意識到娘問的是陸晉。她想了想,“哦,娘說大哥啊。我在客棧,正好碰見錦衣衛捉拿欽犯……”

沈氏點一點頭:“原來如此。”分彆十年,她心裡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女兒,她迫切想知道女兒這十年的點滴,但是她很清楚,嘉宜如果要留在長寧侯府的話,必須得儘快對侯府有些了解。

於是,她緩緩說道:“家裡的情況,我簡單跟你說一下……”

韓嘉宜在睢陽時就知道母親改嫁到了陸家,也打聽過長寧侯府的一些情況。但此刻母親鄭重提及,她也不由地認真傾聽。

“這侯府裡,最大的是老夫人,老夫人常年禮佛,是個再慈祥不過的老人,對小輩一向和善。你隻管拿她當親祖母一般敬重就是了。侯爺性情寬和,也好相處。侯爺之前娶過兩任妻子。”沈氏輕聲說道,“他的原配夫人是成安公主,公主當初難產,生下世子陸晉沒多久就去世了。老夫人做主,侯爺又娶了梅夫人,梅夫人也福薄,二少爺陸顯出生的當天,她就沒了。世子你見過了,他如今做著錦衣衛指揮使,你日後見了他,定要恭恭敬敬,莫惹惱了他。二少爺你還不曾得見,他比你大了兩歲,還在讀書呢。他的姨母和表妹也在侯府,梅姨媽熱情爽朗,她的姑娘陳小姐和你年紀相仿,以後少不得要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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