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四十九首不帶姓名的詩,東平公主及其門客們認真翻看,幾經討論後,終於敲定了名次。
東平公主循著這三首詩去看其各自的作者,她“咦”了一聲,深感意外。
待門客們退下後,東平公主含笑對侄兒說道:“這回你可看走眼了,你說的才女,連前三都不入呢,隻能得個第五。”
平安郡王郭越詫異:“我不信,姑姑哄我呢。”
“不是我哄你,隻怕是陸二哄你。”東平公主笑著搖了搖頭,“你也看到了,好幾個才子共同選定的,還能有假?”
她看著侄兒,神情溫柔。這是她胞兄康王唯一的骨血。她與駙馬成婚多年,膝下無兒無女,就把這個侄子當成了親兒子來對待。郭越今年十六歲,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他無父無母,少不得她這做姑姑的多操操心。她尋思著,不拘侄兒看上誰,隻要他中意,她豁出去臉麵,也要幫侄兒把那姑娘娶了來。
不過郭越到了現在,似乎還沒這方麵的心思。倒是今日,他到這邊玩兒,聽她說起詩會,他似是來了興致,問她:“姑姑,長寧侯府的那個姑娘是不是也來了?那姑娘可是個才女。”
東平公主第一次聽到侄兒誇讚一個姑娘,細問之下,方知是長寧侯的繼女,沈氏在睢陽時所生的女兒。
眾貴女作詩之際,她留神細細打量了那個韓姑娘,見其柳眉杏眼,肌膚白皙,相貌美麗,比年輕時的沈氏猶勝幾分,凝神寫詩時,從容鎮定,頗有書卷氣息。她思忖著或許真如侄兒所說,是個大才女。
此刻見韓嘉宜前三不入,東平公主不禁懷疑侄兒話語的真實性了。——當然,她也不會疑心是郭越撒謊欺瞞她,隻想著要麼是與他來往甚密的陸顯吹噓自己的繼妹,要麼是郭越見過韓姑娘,對其有彆樣的心思。
在郭越看來,陸二的妹妹連《宋師案》這樣的話本子都能寫得,那肯定是個難得的才女。沒道理前三不入。
東平公主翻出韓嘉宜的詩作,細細讀了兩遍,笑道:“雖前三不入,可好歹也是第五,算是不錯了。”她瞧一眼正巴巴看著她的侄子,將手裡的詩遞給他:“你瞧瞧。”
郭越匆匆掃了一遍,輕聲道:“我覺得甚好。”
即便不好,那也肯定是有意藏拙。畢竟那是大名鼎鼎的澹台公子啊。
東平公主忍不住輕笑出聲。
“當然能。”掌櫃毫不猶豫回答。
她隨著掌櫃進門,隻聽一人問道:“李掌櫃,是澹台公子來了嗎?”
韓嘉宜抬頭看去,見是一個頗為清俊的青年,看著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長衫,相貌端方。他看見韓嘉宜,明顯一怔。
李掌櫃笑道:“大東家,這姑娘就是澹台公子身邊的人啊,她特意帶了樣稿過來的。”
“帶來了麼?”那位大東家見韓嘉宜兩手空空,甚是驚訝,“樣稿呢?”
韓嘉宜低頭,自袖袋裡取出折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張:“隻帶了一點,還請大東家過目。”
大東家接過來,匆匆瀏覽,很快便將她帶來的樣稿給看完了,他抬起頭,問道:“後來呢?隻有這麼一點麼?”
韓嘉宜正要回答,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我聽說澹台公子來了,人呢?”她心頭一跳,卻聽那人話語一轉:“咦,妹……妹?”
她緩緩回身,見原本該在學堂讀書的二哥陸顯一臉驚訝。她胡亂扯了扯嘴角,帶著一絲僥幸問道:“你也來買書啊?”
李掌櫃笑著給她介紹:“這是我們的另一個東家,姓陸。”
大東家沒留神他們的對話,他笑著衝陸顯招手:“陸二,你過來,快來看看《宋師案》第三部的樣稿。精彩,真精彩!”他又指了指韓嘉宜:“就是這位姑娘送來的。”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看著大眼瞪小眼,神情古怪的兩人,狐疑地問:“你們是不是認識啊?”
陸顯和韓嘉宜兩人四目相對,都沒有說話。他思緒轉了幾轉,很快回過神,一把拉過嘉宜的胳膊,就往書架那邊走,也不理會大東家在他身後“陸二、陸二”的呼喚。
兩人站定後,陸顯小聲問:“你怎麼會認識澹台公子?李掌櫃不是說,來的是他的丫鬟麼?你,何時成了澹台公子的丫鬟?”
韓嘉宜不答反問:“二哥怎麼會在這裡?二哥不是應該在書院讀書麼?”
“你,彆打岔,讓我想一想。”陸顯皺眉踱來踱去,忽然福至心靈,壓低了聲音,“哦,我知道了,根本沒有澹台公子,或者你就是澹台公子對不對?”他也不給韓嘉宜解釋的機會,自顧自道:“哦,是了,肯定是這樣。李掌櫃說,澹台公子一個多月前來的京城,你也是那個時候來的。《宋師案》最初是在睢陽傳開的,你也是睢陽人。怪不得你上次出門拐進了書坊……”
他自覺分析地極為透徹,看嘉宜的眼神也有幾分變了。他輕輕推了她一下,甚是得意的模樣:“說吧,是不是?”
他雖是詢問,可心裡幾乎已經篤定了。他竟不知道他這個妹妹,還有這等本事呢。
韓嘉宜沒有回答,隻抬起頭,清淩淩的眸子正視著他的眼睛:“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問二哥。”
“你問吧。”
“原本該讀書的時間,二哥卻出現在這裡。二哥是告假還是逃學的?二哥經營書坊的事情,娘和大哥他們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