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懿第一次見到江樵生那年,平城的秋天和往年一樣,在十月進入漫長的雨季,一場接一場的秋雨,裹挾著潮濕低冷的水汽向這座城市襲來。
八中的校運會也在這場秋雨中緩慢而熱烈的進行著。
唐懿的腿有舊傷,沒有參加任何項目,一整天都坐在班裡的帳篷裡照看物資,順便溫習課本打發時間。
偶爾聽見外麵肆意奔跑的少年贏得滿堂喝彩,她也隻是抬頭望一眼,隔著重重人影瞥見一閃而過的藍白色衣角。
午後短暫放晴,唐懿趴在桌上玩手機,同桌林央不知道從哪裡跑過來:“玩什麼呢?”
她把手機一攤,貪吃蛇的遊戲頁麵。
林央忍不住翻白眼:“你不無聊啊,還不如跟我出去看比賽。”
“不去,人太多了。”唐懿重新趴回桌上:“我還是在這裡守著你們的東西比較舒服。”
林央也不強求,陪她坐了一會,聽見廣播裡在喊高二男子兩百米的比賽通知,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唐懿的貪吃蛇卡在了最後一關,眼見著今天就要闖關成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坐直,眼睛緊緊盯著手機屏幕,手下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慎。
隻差最後兩步。
她抿著唇,全神貫注。
耳旁忽遠忽近的腳步聲分不走唐懿的片刻心神,可偏生那一句不高不低的“同學”叫她走錯了路。
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唐懿堵著一口氣抬頭看向“罪魁禍首”:“你——”
男生站在帳篷外,穿著學校統一製定的藍白校服,身形高瘦挺拔,一頭利落乾淨的短發,眉目漆黑俊朗,雨後放晴的陽光從他身後照進。
一下晃了唐懿的眼。
她一時語頓,男生並未察覺,笑了下自顧說道:“同學,能借兩瓶水嗎,等會就還給你們。”
眼前的少年帶著蓬勃的朝氣,笑起來驚為天人,讓人挪不開視線。
那一刻,唐懿不可否認自己是個極其膚淺的人。
她有幾秒的失神,直至聽見遠處的哨聲才像大夢初醒,裝作若無其事道:“可以,你自己從箱子裡拿。”
“行,謝謝。”男生彎腰從一旁的箱子拿水,動作間,脊背拉出一條好看的弧線。
但那弧線稍縱即逝,他又站得筆直,朝唐懿晃了晃手中的水:“等會就還你們。”
唐懿點點頭,看著男生的身影走遠。
過了會,唐懿突然起身走了出去,可偌大的操場人來人往,男生早已不見蹤影。
她站在原地,秋日午後的陽光帶著慵懶的暖意,好似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一般。
林央從不遠處跑過來:“你終於知道出來透透氣了,我都怕你悶在帳篷裡發黴了。”
“哪有那麼誇張。”唐懿收回視線又朝裡走。
林央跟過去:“你真的不去看比賽嗎?”
“不去,我要等人。”
“等誰?”
“剛剛有人借了我們班兩瓶水,說等會就還回來。”
林央哈哈笑:“你也真信啊,就兩瓶水而已,說拿就拿了,怎麼還會真的還回來。”
唐懿回憶起男生的樣貌,大約是美色誤人,她格外較真:“他不會的。”
那個下午,唐懿沒有離開帳篷半步,可直到傍晚也沒等到那個男生,林央笑她執著又天真。
唐懿無話反駁,心情如同第二天去而複返的秋雨一樣,帶著綿長的落寞。
校運會由於天氣原因拖拖拉拉開了三天。
最後一天下午是唐懿回醫院複查的日子,她拿著假條去高三教學樓找班主任簽字。
簽完字出來時,天空飄起了細蒙蒙的雨霧,不大但很密,明明天氣預報說今天沒有雨的。
唐懿歎了口氣,她的腿還不能劇烈運動,隻能估摸著從這裡走到學校門口要多長時間。
一旁的樓道有人下來,唐懿往旁邊挪了挪,低頭給母親發消息。
對方撐傘的動靜分明,她抬頭看了眼。
恰好男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回頭看了過來。
黑色的傘簷微抬,露出一張極英俊的臉,烏發黑眸,比那天更近的距離,唐懿甚至能瞧見他校服短袖下,胸膛隨呼吸起伏的微弱弧度。
男生眼裡有幾分笑意:“是你啊。”
唐懿心跳早就亂成一團,也不知道說什麼,隻好生硬地“嗯”了聲。
他問:“你在這兒等人?”
“不是,我在等雨停。”唐懿說完,才覺出這話多多少少有些疼痛非主流的意思,臉禁不住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