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餘,聽到這個名字,雲棉幾乎都要站不穩身體。
她的恩師也叫秦書餘,陪伴了她從小到大十幾年的恩師,每次練習書法的時候就是雲棉最高興的時候,因為老師為人和善,把她當做親孫女一樣在疼愛。
在所有人都希望她堅強的時候,隻有秦老師會心疼她還是個孩子,一個人就要挑起那麼重的重擔。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字跡,甚至就連送給徒弟自己親手寫的訓誡這樣的習慣也是一模一樣。
可這個世界跟那個世界明明是不一樣的。
雲棉有點失了方寸,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開了口:“秦老師她,請問你有她的照片嗎?”
付凱:“有。”
秦老師雖然不愛拍照,但是也會有徒弟時常記錄一下學習日常,所以基本每個徒弟都有她的一些照片。
看到付凱打開手機的動作,雲棉心裡頭一次有點退縮的念頭。
萬一不是呢?萬一就真的是巧合呢?
但···萬一是呢?
付凱動作停下來:“找到了。”
雲棉還沒準備好,照片就出現在了眼前,目光也被吸引。
照片裡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穿著簡單的中式長衫,笑得有幾分害羞,看起來是不適應鏡頭。
是她,是秦老師。
雲棉腦子裡有根弦猛地一下就斷了。
自從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開始,她重新開始陌生的生活,每天都要為了收拾彆人留下的爛攤子而接觸不一樣的人,對於她來說自己的好像隻是從一個世界的過客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過客。
她隻能好好的珍惜生命,珍惜機會。
幸好這個世界裡還有那麼多對自己心存善意的人,有父母,有哥哥,還有了朋友。
可在雲棉心裡,自己還是跟這裡抽離的,因為太不真實了,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她本質究竟是誰,隻有她一個人守著那個虛無的秘密。
可乍一下看到了秦老師時,那種抽離感就好像落到了實處,好像有一個人終於是自己熟悉的了。
雲棉幾乎是控製不住地輕輕發抖,閉了閉眼,沒有人比她更知道秦老師對於自己的重要性,老師就像她在那個世界裡的一個情感寄托。
孫茹皺起眉,怎麼覺得這小孩又要哭唧唧了,這一天裡就哭過兩次了。
她湊過去,一下子伸手抓住了雲棉的臉,將她的臉擠成一團,小聲警告:“你可是個女藝人,注意一下形象!”
“被有心人看到又得編排你說你作了。”
雖然你本來就作吧,反以前沒熱度隨便作,現在就不一樣了。
但這話孫茹沒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
付凱也察覺到有點不太對,他無措地問:“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而站在最外麵的靳鑫然卻是緊緊關注著雲棉的動作,從她看到那副字的震驚,她詢問這個叫做秦老師的人,再到看見照片後眼睛裡的茫然,無措,還有這失控的情緒,都不像是假的,甚至能察覺雲棉的顫抖。
他被外界的人稱作所謂的鬼才歌手,但其實他自己明白,之所以鬼才,之所以彆人認為自己奇怪,那是因為那些人跟自己都不一樣,彆人不懂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自己的感觸是什麼,自己要表達的是什麼。
他的鬼才隻是因為常人的不理解罷了。
可在看到雲棉方才那瞬間的情緒崩潰後,他突然有了一種感覺。
那種好像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理解自己的孤獨感,自己是一座孤島,誰也登不上來,自己也無法靠近彆人的感覺。
太奇怪了,他為什麼會對這個惡心的女人產生共情?
付爺爺也擔心地問:“小雲棉啊,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雲棉還知道自己是在錄節目,所以她才沒有那麼失態。
孫茹還捏著自己的臉,她把孫茹的手拉開,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片刻後她無聲吸了口氣,輕聲說:“抱歉,可能是感冒還沒好,做點不舒服。”
“不舒服要去醫院看看的呀,拖不得。”付爺爺歎了口氣,“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沒什麼事。”雲棉搖了搖頭,看向付凱的手機,“不過看到這張照片,讓我想起了我的恩師。”
所有人都一愣。
雲棉之前有提到過自己的老師,但那會兒並沒有把名字說出來。
所以現在看到付凱的老師,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師?
難道老師不在了嗎?
大家都很識趣的不再問。
付凱鬆了口氣:“那你一定跟那位老師感情很好。”
“嗯。”雲棉露出淺笑,“我一直很感激她。”
說完,她又看向付凱:“有點冒昧,但我很喜歡秦老師的字,不知道你這邊有沒有機會,替我引薦一下,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見她老人家一麵。”
這個可是說到付凱心坎上了,他一直覺得秦老師和雲棉的字都很有神韻,而且秦老師愛才,如果看到了雲棉的字一定很喜歡。
但他也沒有把話說的那麼滿,便道:“過完年我去給老師拜年的時候替你說一聲。”
“謝謝你。”雲棉想了想,看到一旁擺著的那些紙筆,於是說,“我想送副字給她,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你轉交一下嗎?如果見不到也當了了我的遺憾。”
可以親眼看到雲棉寫字了,付凱立馬答應:“可以可以。”
不僅是他期待,就連孫茹和靳鑫然都下意識地圍了過去。
他們都想看看雲棉到底是怎麼寫出那樣的字的。
雲棉把那句師門訓誡寫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放下筆。
這幾個字是她入門時寫得最多的,因為她心裡藏著的事太多,更需要靜心戒躁。
雲棉的動作行雲流水,在寫字時整個人都散發著不一樣的沉靜感,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目光隨著她的動作而動。
孫茹真的沒辦法將這樣的她跟以前那個作天作地討厭的人視作一人。
可是這要怎麼解釋呢?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這些年被人魂穿了?
寫完後,付凱很小心地把這副字收了起來:“我一定會完好無損地交給老師的。”
雲棉微微抿唇:“謝謝。”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老師會不會認識自己,會不會再跟以前一樣。
雲棉有些緊張,但好歹是有一點期待的。
考慮到雲棉身體不舒服的原因,付爺爺也沒再多留人,所以聊了幾句後大家就從付爺爺家離開了。
走到路上,靳鑫然突然開口問:“你真身體不舒服?”
“現在好多了。”雲棉還記得這次出來的任務,“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雖然提出要去付爺爺家的人是靳鑫然,但他幾乎全程都沒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靳鑫然嗤笑:“看你剛才都要哭了。”
靳鑫然最受不得女孩子哭,搞得自己要欺負她一樣,原本還以為她生氣會用什麼特權來壓人,但沒想到她情緒崩潰以後還能這麼快整理好來麵對自己。
不得不說,雲棉今天的表現多少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興致缺缺地說:“明天再說吧。”
再把人弄哭搞得就像自己的過錯一樣。
這也是雲棉所希望的,所以她並沒有拒絕,雖然她可以保證自己不出錯,但並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像之前那麼全心全意了。
回到小屋後,借著身體不舒服的緣由,雲棉先回了房間。
沒一會兒孫茹也跟著走了進來:“你剛才怎麼了?”
彆人或許能信她身體不舒服,但孫茹卻不信,雲棉分明之前情緒一直都很正常。
雲棉站在窗前:“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
默了默,孫茹:“你說你在另一個世界待了十幾年?”
“嗯。”
雲棉說:“我的書法就是在那個世界裡學的,而我的老師,就是秦書餘。”
“什麼?”
“很驚訝對嗎?”雲棉笑了笑,“我也覺得很驚訝,難道這會是同一個世界嗎?”
雲棉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並沒有關注過什麼名人名事,因為她接受了自己穿書的事實,也沒有什麼遠大的誌向,所以這些事情對於她來說不重要。
但轉念一想,這個可能性也太小了。
自己生長的那個世界裡,家裡的條件也算是商界的上上層,但卻從未聽過什麼同名的雲氏,更沒聽說過裴清樾這樣的人。
更何況這個世界付凱是秦老師門下的學生,但付凱卻不認識自己,這就說明這個世界裡自己並沒有拜在秦老師門下。
有些事情就連雲棉自己都理不清。
“茹茹。”雲棉突然抬眸,“我原本總覺得自己在遊離,但現在好像不一樣了。”
孫茹還沒從雲棉的那些離譜言論裡回過神來,下意識問:“哪裡不一樣?”
雲棉眼裡一點一點地有了光:“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好像才是生活在這裡那個真實的人,而不是一個外來者。”
她可以更坦然地去麵對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可以去擁有屬於自己的友情,彌補那些遺憾。
見她眼睛發亮,竟然還有了一點小姑娘不諳世事的向往,孫茹不知怎麼,突然有點痛心。
如果真如雲棉所說,她真的在異世界一個人長大,失去了這些原本屬於她的東西,那她會多無助?
這個時候,孫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承認這個事實,承認的話她不敢去想雲棉現在和過去的心情,不承認的話這麼多事實擺在這裡又怎麼辦?
最後,孫茹問:“這些事情,你家裡人知道嗎?”
雲棉搖頭:“是見到你以後才想起了那些事。”
“你不告訴他們?”
“會。”雲棉頓了頓,“但是我需要時間,他們更需要時間,他們會接受不了吧。”
如果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妹妹這十多年來被掉包,一個人在外,雲棉擔心家裡人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孫茹不同意:“你怕什麼接受不了?你們是一家人。”
雲棉微怔。
哥哥也這麼說過,大家是一家人,所以如果遇到什麼事,都要說出來,他們都是自己的後盾。
想起失去的這些年,雲棉垂眸:“嗯,我知道。”
還是節目錄完,當麵說吧。
-
這晚,雲棉睡得特彆不好。
她總是夢到很多小時候的事情,現實和夢境一直交合,最後直接讓她驚醒,額頭冒出了不少冷汗。
反正睡不著,從床上起來,雲棉沒有驚動熟睡的孫茹,而是自己靜靜離開了房間,她想找個地方靜一靜,理一理自己混亂的思路。
雲棉裹著衣服坐在小屋外麵,冷風讓她情緒微微平靜了一些。
她心想:自己現在回到這個身體了,那原本在這個身體裡的那個人去哪裡了呢?自己為什麼可以回來?那個人又為什麼離開?自己還會不會再離開了?
問題一下子堆積了好多,但雲棉想了很久都還是沒有思緒。
但她現在無比肯定的是,自己現在擁有的,絕不可能再讓給彆人。
下定決心後,見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雪,她打算先回房好好休息。
但就在她準備上樓時,卻突然看到背著吉他從房裡悄悄退出來的靳鑫然。
把房門關上,靳鑫然一回頭就發現自己身後站了個人影,嚇了一大跳,往後退時吉他砸在牆上咚的一聲。
他立刻心疼地捂住了吉他,這裡沒有鏡頭,所以待看清這人是穿著黑色羽絨服的雲棉後,他一點都沒有掩飾眼裡的厭惡情緒:“怎麼是你?你走路沒聲?”
雲棉看他這變臉的速度,覺得有點好笑:“你沒聽到聲音的話,這不應該是個問句。”
靳鑫然一噎,是啊,他問這個問題做什麼?閒的慌?
見對方不說話,雲棉也沒有要攀談的意思,反正對方又不待見自己,自己也不見得就多待見他了。
她沒問靳鑫然要做什麼,要去哪裡,轉身就要上樓。
但身後的靳鑫然卻喊住了她:“等等。”
雲棉回頭。
靳鑫然依舊戴著他的棒球帽,他抬起頭來:“節目組是要你在這一周做我的助手吧。”
“然後?”
靳鑫然懷著惡意笑了一下:“然後我現在要出去找靈感,走吧。”
現在是淩晨兩點,這個時候靳鑫然要出去找靈感?要不是剛才是湊巧撞見靳鑫然出來,她都要懷疑這人是故意的了。
雲棉並沒有動,而是似笑非笑的說:“現在沒有鏡頭。”
“那又怎麼樣。”
雲棉往下走了一步,直視著靳鑫然帽子下的那雙眼睛,勾唇道:“所以你既然討厭我,為什麼還要讓我陪你出去,礙你的眼?”
麵前的女人眼睛非常漂亮,在這昏暗的燈光下,對上目光時即便是那零星的笑意都顯得非常地惑人。
靳鑫然以前見到雲棉的時候,她跟在封銘身邊,就像是迷失了自我,而麵對其他人時,她卻又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絕對不會是現在這種,這種看透一切的自信,高高在上,像個女王。
被戳穿了心思,靳鑫然臉色有些不自然,但轉念一想自己又沒什麼錯,所以更理直氣壯了:“就是因為討厭你,才不讓你睡覺。”
雲棉覺得他腦子有點問題,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想法是誰教的?
“這樣啊。”雲棉點點頭,隨後乾脆直接道,“不去,再見。”
“你不去?”
“為什麼要去?”雲棉想笑,“你討厭我,特意不想讓我睡覺,這裡又沒有攝像頭,那我為什麼要自己找罪受?”
靳鑫然:……
你這麼一說,顯得自己很笨似的。
“你是我的助手。”
雲棉:“那就等明天我是你助手的時候再說。”
靳鑫然問:“你不怕我把這件事告訴節目組嗎?”
“你可以說。”雲棉眼睛微彎,一點不慌亂,“這樣你更能達到你想要我不好的目標,還不用委屈你自己這麼晚不睡來折騰我了。”
靳鑫然被這個人滴水不漏的模樣給弄得要啞口無言:“那你可又是滿天飛的黑料。”
“我習慣了。”雲棉聽到黑料兩個字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的,“你可以試試會不會影響到我。”
“我知道了。”他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一樣,“這樣你就可以又上一次熱搜,然後說我故意晚上把你叫出來,其實是我的錯,再用你的權力把我踢出這個節目,這樣我就是這期節目裡那個被你這個娛樂圈清道夫清出去的人了。”
雲棉:?
難怪說你是個鬼才。
她是真的覺得靳鑫然這個人很奇怪:“你做歌手委屈了。”
“你什麼意思?”
雲棉:“你可以做個編劇。”
不過聽到靳鑫然這個話,雲棉卻好像聽懂了些什麼意思,在他眼裡自己是個惡毒的資本家。
雲棉問:“在你眼裡我權利很大?”
靳鑫然冷笑:“《唱將》不是有你為了彆人投資的麼?”
當初哥哥投資這個節目用的是她的名義,所以在《唱將》節目組看來,雲棉才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