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菡見長歌雙頰微紅, 眼睛明亮, 禁不住掩唇輕笑。
她早就說過了,姑娘家心裡若裝著哪個男子,說起他時眉梢眼底的溫柔和情愫是藏都藏不住的。
此時就忍不住打趣:“秦王殿下回來就好了, 咱們長歌從今以後也不必再受相思之苦,隻得夜夜去夢中與他相會了。”
長歌大羞,但她一向不是個被動的人, 心頭一漾以後立刻就戲謔回去:“嫂嫂果然是過來人啊。”
她意有所指,容菡臉當下一紅, 忍不住拿指尖輕輕點了點長歌的額頭,嗔道:“你這嘴巴這麼厲害,往後餘生怕也隻有秦王殿下那樣的男子才降得住你。”
往後餘生……她和他之間,哪裡還有什麼往後餘生?
眼神不禁黯淡下去:“嫂嫂, 這種話以後不能再說了,若是被人聽到, 隻怕惹來大禍。”
容菡見她模樣,心思也轉了過來。
一個是最不受寵的皇子, 一個是烈火烹油深受忌憚的鎮國公之女……縱使回來了又能怎麼樣?他們注定沒有辦法在一起。
皇上是絕對不會允許這兩人成婚的。
說起賜婚,容菡猛地想起一事, 當日長歌從宮中回來,她憂心慕雲嵐, 憂心段廷,竟一時忘記和她說的一件事,導致上元節那一日夜宴, 皇上忽然暗示賜婚時,長歌全無招架之力。
此時想起來,頓時滿心愧疚,這就坐到長歌身邊去,輕輕拍著她的手,輕聲道:“長歌,有一事是我疏忽,一直忘記與你說……你去看二叔那日,護國公夫人來過。”
長歌聞言微驚:“裴夫人?她可有說什麼?”
容菡搖了搖頭:“她什麼都沒說,隻問我開了些散鬱理氣之藥。”
“散鬱理氣?”長歌沉吟著,因裴慕兩家素來走得近,容菡又有一身醫術,所以很多時候裴家後宅誰若是有個不方便為外人知道的小病小痛,裴夫人都是暗中差人來找容菡。
“護國公夫人是個要麵子,她家後宅那些爭鬥全因為護國公多情薄情而起,她一向都是差人過來自己從不露麵,這一次卻親自過來,我就暗中多了個心眼兒,旁敲側擊之下心中才明白了八.九分。這次這藥是給她的嫡出親姑娘用的。”容菡徐徐道來。
“裴錦?”長歌細細分析道,“裴錦一向是個精明堅韌的,從不將內宅爭鬥放在心上,若說她真會心係什麼,那就是……晉王了。”
“是了。”容菡點頭,“我同你想到了一處,這便立刻遣人去打聽,才知道裴家四姑娘前日去了舒妃宮中。”
“又是舒妃宮中……”長歌蹙眉道,“那日我從宮中出來,昱王也同我說起了舒妃宮中的事,還說皇上當眾給景王妃下了臉麵。嫂嫂,那日舒妃宮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容菡歎道:“我讓人從裴錦的貼身丫鬟口中打聽到的,也不知真假,說是那日一眾王妃貴女在舒妃宮中湊趣兒,舒妃娘娘無意間提起晉王小時候對你最是喜歡,還曾戲言長大後非你不娶,一生一世隻疼你愛你一個,惹來景王妃對你好一番奚落。好巧不巧,這時候皇上到了,不偏不倚聽了個全。你知道的,皇上慣來就喜歡替你撐腰,這就當眾斥責了景王妃,還說……”
“說什麼?”長歌指尖抓緊帕子,心中隱隱覺得不妙。
“說……晉王正當議婚的年紀,朕瞧著就再沒有人比長寧郡主更合適做親王正妃。”
長歌聞言臉色頓白,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等大事嫂嫂怎麼如今才和我說……”
容菡滿臉愧疚:“我那日也是心亂,一時就忘記了這茬。二來我以為皇上那隻是氣話,為了替你撐腰故意說給王妃和貴女們聽的,要她們不敢輕視你,我沒有想到上元節那一日,皇上真的會暗示賜婚……”
長歌這時也醒悟方才自己說了急話,忙道:“我沒有怪嫂嫂的意思,隻是君無戲言……我原還慶幸著上元節那日皇上並未點破賜婚之意,便不算覆水難收,一切還可以挽回,沒曾想他在之前就已經放出了話。如此一來,就算爹爹還朝之日交還了兵權和爵位,皇上允了爹爹和哥哥們告老歸鄉,也不會放我走了。”
容菡聽長歌這話,臉色當下大變:“怎麼會?長河郡一役勝得這樣漂亮,公爹一還朝卻主動交還兵權告老還鄉,皇上怕是恨不得放鞭炮慶祝,怎會不讓你離開?”
長歌搖著頭,輕笑一聲:“就是因為爹爹太得人心了,就算他告老還鄉,皇上怕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來。此時若是晉王求娶我,你說皇上會不會順勢而為,聖旨賜婚?說是賜婚,無異於是將我扣下做為人質,要挾爹爹。隻要我在皇家一日,他就能將爹爹拿捏得死死的。嫂嫂想,像我這樣好用的棋子,皇上又怎會不用?”
“那可該如何是好?”容菡六神無主。
長歌蹙眉片刻,歎道:“先下手為強。”
……
夜長夢多,容菡親自收拾,不過午後,便將一切準備就緒。
她送長歌出門,馬車前,抓著長歌的手歎道:“眼看他就要回來了,你真的不想看他一眼再走嗎?”
長歌有些失神。
她如何不想看他一眼?前世今生兩輩子,他都是她珍藏在心裡的男人啊。
可以的話,她還想往後餘生都看著他,陪在他身邊。
可是命運不容許她這麼任性。
長歌淡淡道:“我是皇上對父兄設下的陷阱,我多留片刻,對父兄、對慕家而言就是危險,對他也是。”
時照如果得知時陌要回來了,那麼他第一件事就是進宮求賜婚聖旨。時陌若是回來,卻必定不會答應。
她是所有人的陷阱,她需得有自知之明,立刻離開。
容菡不忍歎道:“有時候啊,我真的很希望你不要這麼通透。通透這種東西,多半是成全了彆人,苦了你自己。”
“來不及了,我先走了。”長歌不欲再耽擱,這就轉頭上了馬車。
容菡不放心,還追著叮囑:“你身邊隻帶了夭夭和蓁蓁,萬事一定要多加留心啊,我說多帶幾個人你又不讓……”
“多帶人必定引起戍城營的格外注意,我就走不了了。”長歌坐在馬車裡,拍了拍容菡的手,“嫂嫂回去吧,有這兩個丫頭足夠了。”
說罷,便讓車夫駕車,當機立斷離開。
長歌出城一夜未歸的消息第二日清晨就傳到了晉王府,不出長歌所料,時照剛換了朝服準備出門,入宮請旨賜婚。
他今日心情愉悅,雖然時陌回朝他難免心生醋味,但同時這個時機卻也是千載難逢。
長歌,我等了你這麼多年,終於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
剛出門,他的近身護衛無猜就進門來了,一臉凝重之色道:“長寧郡主昨日出城,一夜未歸,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