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陌含笑看著長歌:“可以嗎?”
長歌怔怔看著他眼裡的笑。
他其實很少笑,他並不是一個愛笑的人,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冷冷清清的樣子,可是他常常對她笑,因為她曾經對他戲言,說他笑起來會令她神魂顛倒,情不自禁。
雖是戲言,也是真的。
而他此時不著痕跡的關懷和愛護也是真的,這樣駕輕就熟,讓她心裡沒底——他真的沒有認出她來嗎?
“姑娘!”夭夭見她不說話,著急地去拉她,生怕秦王反悔。畢竟她們三人如今都換了臉,秦王認不出來,未必有什麼耐心,保不準一不耐煩就要收回好意了!
長歌輕輕點了下頭。
夭夭頓時如乳燕歸巢一般快樂地轉身回頭收拾東西去了。
時陌瞧了她一眼,又看向長歌:“你這丫鬟真是有趣,方才聽你叫她……小妖?”
長歌以為時陌接下來就該是問她的名字了,暗中趕緊收心替自己想名字,這邊便隨口答道:“嗯,小妖,小精。”
她指了指蓁蓁。
猝不及防就被改了名字的蓁蓁:“……”
時陌挑了挑眉,意味深長一笑:“小妖精麼?”
還真是個小妖精啊。
長歌:“……”
……
兩邊換了房間,夭夭走進一看,頓時大為不滿:“這個驛丞,真該被他夫人打死!給秦王殿下住上房,給咱們住柴房!真該把他那雙勢利眼挖了!”
長歌隨口道:“這你還真是冤枉他了,這位驛丞不是勢利,他是看臉下菜碟兒。我和時陌的房間都是根據我們進來時那張臉分配的。”
“……”夭夭目瞪口呆:“這天下怎麼會有這種奇葩?!”
“愛美之心其實也和拜高踩低一樣,都是人之常情,隻是這位驛丞要特彆一些,看臉。”
大概……是在這處失去的就總想要在彆處找回吧,做夢都想他夫人變美。
也確實算是個奇葩了。
夭夭將東西收拾好,覺得有些餓了,但想起剛才驛丞被打得那麼慘,心生警惕:“我怕驛丞被姑娘這一坑,敢怒不敢言,往咱們飯菜裡頭吐口水,我還是親自下去做些吃的上來吧。”
長歌臨窗坐著,心裡想著那人,輕輕點了下頭。
夭夭剛一開門,卻見門外已立了個人。
明明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芝蘭玉樹清風朗月,偏偏身上有股說不清的氣度,讓夭夭一見著他就膝蓋發軟,不由自主想要跪下去拜他。
連忙扶住門框,夭夭才沒有真的跪下去,出聲卻也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敢問公子有何事?”
窗前,長歌聞聲轉頭,就見時陌的目光越過夭夭,靜靜落在自己身上。
“你方才坑了驛丞,那雖不是個大奸大惡的,但難免心懷怨恨,我怕他在你飯菜裡動手腳,替你送了吃的過來。”
話落,他身後的白術便將一個食盒遞給夭夭。
夭夭條件反射地就雙手接過:“謝謝……公子。”
時陌深深看了長歌一眼,便要離開,長歌驀地輕歎一聲:“你對誰都這麼細致周到嗎?”
他似笑非笑看著她:“你說呢?”
話落,轉身離開,留下夭夭呆呆站在門口,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摸不著頭腦。
“姑娘,秦王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啊?”蓁蓁蹙眉輕聲問長歌。
長歌閉了閉眼:“他認出我了。”
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的時陌,從來都隻會對她這樣無微不至。
蓁蓁傻眼:“不會吧,姑娘您這張臉,秦王殿下應該沒有見過才是。奴婢與夭夭也易了容,他不應當認出來的。”
夭夭這時拎著食盒走來,口中念念有詞:“我聽說啊,男子若是將哪個女子放在了心上,不用看臉,單瞧著她的眼睛便能認出來。”
“是這樣嗎?”長歌不確定地看向夭夭。
為何她覺得不止這麼簡單,總覺得他應當知道上輩子的那些事,所以才能認出她。
夭夭被長歌一問卻茫然了:“奴婢又沒有喜歡過誰,奴婢怎麼會知道?方才那句也是道聽途說的,是不是真的最後還是得從秦王殿下身.上驗證一下。”
長歌:“……”
“那這個能吃嗎?”蓁蓁指了指夭夭手上的食盒,謹慎地問。
長歌聞言笑了:“怎的不能?難道在你心中,他是會使這等下三濫法子的人?”
蓁蓁忙道:“奴婢不敢,隻是秦王殿下若是認出姑娘,必定是要帶姑娘您回京的……”
將人弄暈了,直接帶回去不是很方便嗎?
蓁蓁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長歌卻懂得,不禁歎道:“放心吧,他不會讓我吃不好的東西。”
就連上輩子她不想要孩子,他都不肯要她吃藥,寧願自己……
能為她做到這一步的男子,又怎麼會在她的飯菜裡下藥?這天下間都不會有什麼東西比他給她的更令她安心。
可惜這樣的溫柔嗬寵,她這輩子再也享受不到了。
用了膳,長歌淡道:“梳洗後就早些歇下吧,咱們四更天離開。”
他既已將她認出,這裡就不能再久留了。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正色點頭。
……
長歌從夢中驚醒時還不到三更。
夢裡,她又看到了時陌。隻是不同以往的是,這一次,她看到他渾身是血倒在血泊裡,有一人提著劍站在他身後。
他的血順著劍往下流淌,又從劍尖落到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她哭著朝他跑去,偏偏腳下無力,怎麼跑也跑不動,無力地倒在地上,痛不欲生地朝他爬過去。時陌奄奄一息地朝她伸出手,叫她彆哭……
“時陌!”
長歌驚叫一聲,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蓁蓁習武之人聽到動靜,猛地睜開眼睛,利落起身,繞過屏風走到長歌床邊:“姑娘,怎麼了?”
長歌一隻手蓋住臉,啞聲道:“沒事,隻是個夢……”
回到清泉驛這個地方,不做點夢才奇怪……
清泉驛……電光火石之間,長歌猛地想起一事,渾身一震。
一件,她本應該第一時間察覺,卻因為見到那人滿心激蕩而忽略至今的事。
——時陌為什麼會出現在清泉驛?
她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清泉驛是他們上輩子分開的地方,是因為她是重生回來的,這個地方對她意義非凡。
那時陌呢?清泉驛這個地方根本不是他回朝的必經之路,他若沒有前世的記憶,他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時陌不僅認出她了,他還同她一樣有著前世的記憶!
這輩子的時陌尚且還好說話,但有著前世十五年夫妻記憶的時陌,卻是絕對不會放她離開的!
他失去過她,一旦重逢,隻會千方百計把她要回去,怎麼可能還會再放手?
“走!咱們立刻離開這裡!”長歌一凜,當下掀開被子下床。
腿一軟卻險些摔倒,蓁蓁連忙伸手去扶,這一扶,才發現長歌此時渾身已經濕透,連手心裡也全是冷汗。
“不行姑娘,不能這樣上路,您這樣會得風寒的。奴婢現在立刻去替您準備熱水,您泡個熱水澡再走。”
“不……”長歌握住她的手,“你不知道他……”
“姑娘,若是您途中得了風寒,一旦秦王殿下追來,您就真的隻能乖乖被他帶回京了。”
長歌深吸一口氣,這才被說服,仍舊叮囑道:“輕點,不要點燈。”
蓁蓁頷首。
她習武之人能在夜間視物,不點燈也並不妨礙。她動作利落,不多時便將一大桶熱水灌滿,外圍拿屏風隔了,這才去叫醒夭夭。夭夭立刻清醒過來,知道要立刻啟程迅速收拾好,之後又輕手輕腳地出去喊車夫。
蓁蓁就守在屏風外頭,警惕地注意著對門的動靜。
長歌褪了周身衣裳,泡在熱水裡,想著剛才那個夢。
夢裡提劍殺時陌的男子,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隻是夢境模糊,她沒有看清他的臉。但那個身形,絕對是她見過的。
她在心中將她認識的男子一一拎出來想了一遍,從幾位皇子到懿和帝,甚至懿和帝的心腹,她全在腦子裡和夢中之人比對了一遍,都對不上。
手指輕輕抓著浴桶的邊緣,她閉著眼睛,逼自己用力去想。
一定要趕緊想出來,然後留下字條提醒他小心。
偏生越著急越想不出,額頭又沁出了薄汗。這時,她卻驀地聽見蓁蓁大喝一聲“什麼人!”
之後,便是利劍交接之聲。
劍花激烈,隔著屏風,長歌都能看到輕微的火花。
蓁蓁心中記著屏風另一頭,長歌此時沒穿衣服泡在水裡……來人雖黑巾蒙麵,卻顯然是個男子,蓁蓁心下大怒,出手便招招下的是殺手。
這等登徒子,即使沒看到也萬萬不能叫他活著!
偏生刺客功力極深,竟能與她不相上下,蓁蓁眼見一時半會兒不能將人擊斃,便當機立斷踹開門,將刺客引出去。
兩人方出得去,對麵的門也同時打開,而後一人加入戰局。蓁蓁一看,卻是時陌的護衛白術,心中微驚他們反應這樣快,竟像是根本沒睡時時刻刻警惕著一般,卻來不及多想,與白術兩人聯手攻那刺客。
時陌的確一夜未曾合眼,他算著長歌今夜要離開,他等著她,沒想卻驟然聽見對麵的打鬥聲。
白術去捉刺客,他料想長歌此時身邊無人,生怕刺客這是聲東擊西之計,疾步走進她房中。
長歌聽著外頭的打鬥聲,心中一緊一緊的。趁著聲音遠去,長歌趕緊從水裡起身,想要去拿屏風上的衣服穿上。
可惜她並非習武之人,此時沒點燈她自己根本看不清楚,饒是小心再小心,踏出浴桶時腳下一滑……
“啊!”
她一聲驚呼還未完全出口,身子已落入了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鼻間,是她此生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再熟悉不過的藥香。
是他。
下意識的,她渾身一僵,竟不能動彈,剛剛抬起的欲反抗的手也僵在空氣裡。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身體也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失了感覺,唯有緊緊握著她腰的那隻手,將驚人的炙熱一陣陣傳入她的肌膚。
作者有話要說: 掐指一算覺得今天宜加更,於是我就加更啦~七千字,麼麼噠!
如果不加更都在9點放,如果哪天9點沒放,那就期待我的雙更掉落吧!筆芯!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647377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