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2 / 2)

她徐徐轉身,對上淩非堅定的雙眸,用手語比劃道:“使君有婦,羅敷有夫,你與她生前無法同衾便是無緣。”

她一直注意著淩非的眼神,見她“說”到此處,淩非眼中掠過難堪,心中便知自己是猜對了。

那女子果真是彆人的女人。

長歌心下更加有了把握,這便繼續不疾不徐地再比劃下去:“無論她臨去前對你許下了何種承諾,都是有違天命的。”

淩非大震,不敢置信地看著長歌,黑眸中露出驚震又喜悅的光芒,糅合在一起,一時看起來竟有些詭異。

若說他原本還對這忽然出現的兩人有所懷疑,那麼此時這最後這一句,便是將他的最後一絲疑慮也徹底打消。

隻因這世上,絕不該再有第二人知道她臨去前在他耳邊低低許下的誓言!

“你怎會知道?”他啞聲問。

長歌心下一定。

她怎會知道?她當然是猜到的啊!

作為一個真正的死而重生之人,易地而處地想,假若當日她死的時候再包藏禍心一點,想要在自己死後還拖著時陌,不讓他回去和她的二哥爭奪江山,那唯一的辦法就是告訴他,她身死了,但是她的魂魄會回來找他……請他務必不要放棄找她。

但這種話,她是絕對不會對時陌說的。

於是,長歌在這瞬間便明白過來,那個女子對淩非並沒有情,所以才會到死都在騙他!

長歌再看淩非,想麵前這個人隻因信了女子臨死前荒誕可笑的一句謊言,便舍棄高官厚祿、父母嬌妻,為了她拚命尋仇,為她上窮碧落下黃泉……眼中便不覺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

“古來有借屍還魂之說不假,但也應當是她來尋你,而非你去找他。你在生之人能力有限,如何去找一個死去的人?”這一句算是她過來人發自肺腑的提點了。

淩非眸光滯了滯,而後倏然跪在長歌腳下:“求仙姑成全。”

長歌看著淩非這滿臉虔誠篤定的模樣,又聽他一口一個“仙姑”地叫自己,隻覺自己若非生在了鎮國公府,倒天生是塊神棍的材料,做點欺世盜名的混賬事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於是,神棍,噢不,長歌遊刃有餘地就坡下驢:“也罷,既要找人,你且先同我說一說她的事吧。”

……

長歌和夭夭兩人被請回了那間破落的茅屋,長歌坐在凳子上,夭夭站在她身側,對麵,淩非臉上掛著苦笑,娓娓說起了前事。

此女名叫姝姝,同淩非有指腹為婚的約定。可惜女子幼時家道中落,家族衰敗下去。不過淩家並未因此反悔,還將人接到了淩家,自小照看教養。而這期間,淩家步步高升,青雲直上還入了京。

原本這兩人的婚事,隻要淩家不反悔便算是成了,沒想終究枝節橫生。到兩人談婚論嫁那一年,有一次姝姝出門,因太過貌美,被高門顯赫的權貴一眼看上就強要了。偏偏這個權貴淩家還得罪不起,淩家二老也隻得讓淩非放棄,另覓良緣。

不過顯然淩非是沒有放棄成功的,否則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淩非對姝姝原本就情深,無疾而終之後終於發展成了執念。後來,淩非暗中結交了另一個權貴,借著這權貴的關係可以常常與姝姝幽會。

姝姝過得並不好,每每見到淩非眼角都猶有淚痕。硬漢柔情,最難把持,淩非這就與姝姝發生了不容於俗世的關係。並且有一就有二,兩人愈加見不得光,也愈加肆無忌憚。

如此相安無事了許多年,終於有一日東窗事發,兩人被姝姝的夫君撞破,姝姝當場死在了她夫君劍下。

淩非說起東窗事發時,目光躲閃,滿臉通紅,儘是羞憤,攥緊的拳頭上青筋格外突兀。長歌還聞到空氣裡忽然多出的淡淡血腥味。

作為上輩子弄權了一輩子的妖妃,長歌心裡頭明鏡似的。像淩非這樣有些本事的男子,要他與人偷偷摸摸通.奸多年已是天大的侮辱,如今還要他親口對一個外人說起自己愛的女子死得何等不堪……不氣得他傷口崩裂才怪。

但實在也沒什麼好同情的。

長歌麵無表情讓他吃一粒瓷瓶裡的藥,護住心脈。

“不用。”淩非抹了一把臉,低啞道。

但長歌心中還有更重要的問題等著問他,斷然不能讓他在此之前自己將自己逼死了。於是她看了夭夭一眼,夭夭領會,上前去硬奪了藥瓶,在淩非掌心裡倒出一粒。

淩非紅著眼吞下了。

長歌看著淩非臉上痛不欲生的神情,很是一言難儘。

可能……一個女子是不是真心待你,男子是真的看不出來的吧。

想上輩子她分明就動了真情,時陌卻總是以為她在虛情假意,動不動就黯然神傷給她看,每每將她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而這個姝姝對淩非分明是虛情假意,十年如一日套著他、耗著他、利用他,連死都不肯放過他,偏偏這個淩非卻還義無反顧無怨無悔得很。

那麼,這女子到底是誰?姝姝顯然隻是個小名。

但貿然問姝姝的身份,必定惹來淩非生疑。

長歌沉默片刻,心生一計。

她再一次以退為進,徐徐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淩非不出所料連忙站起來挽留,凳子驟然被拉開,在地麵劃出堅硬刺耳的聲音:“仙姑這是何意?”

長歌看向淩非滿臉急色,不慌不忙告訴他:“那女子的心並不在你身上,即便她真的回來了,她也會去到她執念所在之處,而不是來找你,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淩非臉色霎時慘白,眼底儘是頹敗之色。

這刹那,長歌忽然醒悟到,淩非未必不知道那女子的真心不在他這裡,隻是他心甘情願。

果然,就見淩非囁嚅片刻,啞然開口:“她不來找我,我去找她也是一樣的。”

長歌心下輕歎,默了默,這就順勢問出她心中最著緊的一個問題:“我需要知道她夫家是誰,家住何方,知道她真正的執念在何處,方能助你。”

淩非瞳孔驟然一縮,嘴唇緊抿,矛盾和痛苦在眼中劇烈交錯。

長歌看在眼裡,心中卻並不著急,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說。

長歌泰然自若地等著他,卻不料還未等到淩非糾結完,隻見他眸光陡然犀利,如忽然之間被什麼東西驚醒的猛獸,眨眼間身形如電就到了門邊,隱身在門口往外麵看去。

長歌正不解他在看什麼,卻見淩非猛然回頭,刹那之間眼底殺氣畢露:“你是時照的人?!”

長歌一震,下意識搖頭。

夭夭一慌神,連忙大聲道:“你休要胡言!我師姐方外之人,怎會與皇子有所牽連!”

淩非陡然眯眸看向夭夭,目光如刀,幾乎是要將她剖開來看透一般。

長歌心道不妙,方才淩非隻說了時照,夭夭慌神之際竟說出了皇子。一個方外之人怎會知道時照就是皇子?

她正道不妙,就見眼前人影一晃,自己的脖子一疼,已被淩非死死捏在了手裡。

夭夭臉色大變:“你做什麼,放開她!”

淩非看了眼夭夭,目光落在長歌美麗的臉上。他冷笑一聲,讓人的背脊無端發寒:“我說為何方才見你身旁這位‘小仙姑’會覺得眼熟,原來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故人啊。秦王呢?”

長歌指尖一顫,咬牙沒吱聲。

“還在和我裝啞巴?”淩非冷笑,手上用力,長歌頓時喘不過氣來,臉慘白下去,“我竟險些被你誆騙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你的丫鬟帶來。秦王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前禁軍統領淩非能將大內禁軍數萬人的模樣一一記在心上嗎?沒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蒙混過去,否則你以為我憑什麼做這十年禁軍統領?”

夭夭臉色一白,想起那日淩非刺殺秦王,目光曾從自己臉上掠過。原以為場麵混亂,她又隻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不應當認出來的……沒想淩非竟還有這本事!

電光火石間,夭夭往門外奔去,就要向蓁蓁求救,剛跑了一步,脖子上一疼,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省地倒在了地上。

淩非處置了夭夭,這才冷冷看向長歌:“原來假麵下的長寧郡主不僅沒有被毀容,反而生得如此花容月貌。”

長歌背脊一僵。

“我早該想到的,能讓時陌時照兄弟相爭的女子,除了長寧郡主也沒有彆人了。”淩非譏誚一笑,“時照就在外麵,當日我能拿你換時陌一臂,不知時照能否為你做到這一步?”

說著,就捏著長歌的脖子往外走。

長歌艱難出聲:“晉王沒有見過我真正的模樣,他不認識我。”

淩非腳步一頓,手上力道微鬆,讓長歌得以完整出聲。

長歌冷靜心神,看著他的眼睛道:“他原本不認得我如今的模樣,你挾持我出去反倒是自投羅網,你如今身受重傷,真有把握鬥得過他嗎?”

“我可以殺了你再出去。”

長歌輕輕一笑:“我的另一名侍女就在外麵,若是你獨自出去,她定要取你的性命。你和她交過手,你比我清楚,此刻的你在她手下能否有活路。你的心願未了,此時死去,可心甘?”

長歌見他神色鬆動,立刻借機遊說道:“你今日與其與我兩敗俱傷,不如我們聯手躲開晉王。這一次,你放了我,我的侍女也放了你,我們相互放過。”

“郡主方才誑了在下,此刻是否全將在下當成了蠢材?”淩非冷笑,“若是你出去主動與他相認,我還能有活路?”

“你放心,我比你更加不想讓晉王認出我來。”

“為什麼?”

長歌輕歎:“敵人易鬥,情債難償。我的心既不在他身上,就不想欠他什麼。”

淩非審視著她,想要迅速判斷出她話中真假。

長歌淡淡一笑:“並不是每個女子都樂意借男子的力量,這世上的事十之八.九我自己就能辦到,不需要欠任何人的人情,而剩下那一二成,即便我力有不逮,也隻願與我的父兄、我的夫君共同承擔。”

淩非聽出她意有所指,冷笑:“你倒是自信。”

“我以為你應當會信我,”長歌哂笑,“你以為上一次刺殺,若無我安排趙大人及時出現,你能在時陌手下活命?”

淩非沉默,靜靜看著她半晌,而後緩緩鬆了手。

時間緊迫,長歌指使淩非將夭夭扶到凳子上,讓她側趴在桌上,臉朝著門口,用一張帕子蓋住她的臉,好讓外麵的人一進院子就能看到裡麵的不尋常。

做好這一切,長歌迅速從地上撿了一柄佛塵拿在手裡,又讓淩非將鬥笠戴上,兩人一前一後迅速出門。

一個方外之人帶著一個持劍的黑衣男子從破落的小茅屋出來,任誰見了都會覺得詭異。但眼下形勢緊急,茅屋就那麼點兒大,放眼望去什麼都儘收眼底,連個藏人的角落都沒有,也沒有後門。她與淩非與其在裡麵等著時照進去,坐以待斃,不如搏一搏,硬從他身旁走過去。

當然不是空手走過去,而是以夭夭為誘餌。

一個素未蒙麵的道姑,一個蓋著白帕子昏倒在那裡不知是否是故人、也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子,任誰同時注意到這兩個,首先要管的也是後者。

長歌隻是要爭取一個時間差。

淩非為什麼刺殺時陌還未明朗,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落入時照手中。一個時間差,足夠淩非安然離開了。

至於她……長歌仗著自己這張全新的臉,尚算鎮定。

果然,兩人方出院門,便與迎麵走來的時照打了個照麵。但時照的目光隻是一瞥就掠過了長歌的臉,甚至未去看她身後低垂著頭鬼鬼祟祟的淩非,就毫無懸念聚焦在了茅屋裡昏迷的夭夭身上。

霎時,他眼底生起一陣急色,來不及顧及長歌、淩非,就迫不及待地與兩人擦身而過。

長歌抬頭挺胸往前走,淩非暗中鬆了手上的劍。

淩非正要飛身急速離開,鼻間陡然間飄來一陣若有似無的味道,淺淡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但淩非出於習武之人的警惕,仍舊迅速去拔劍。

但詭異的是,不過刹那之間,他的速度就力不從心起來。

剛剛拔出分寸,就被人按了回去,刹那間仿佛雷霆萬鈞襲來,他還未回神,胸口已被人重重擊了一掌。

這變故猝不及防,長歌猛然回身,就見時照不知為何並未進屋,反而去而複返,護在了自己身前。

淩非原本就有重傷在身,此時被他一掌打翻在地,當場吐出一口鮮血。

長歌震驚不已地看向時照,正正對上時照沉黑莫測的眸子。

他深深看著她,似歡喜似無奈地歎了一聲:“長歌。”

長歌:“……”

為什麼每當她以為彆人認不出她來的時候,她都輕而易舉就被認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替我投霸王票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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