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六有關?”懿和帝淡問。
舒妃一怔,轉瞬笑道:“原來陛下都知道了。”
……
這個時候的國公府中,長歌舍不得睡覺,賴著時陌陪她說話,也正正說到了舒妃。
“我說怎麼時照來得這樣巧,方院正正正束手無策,他就忽然出現了,消息傳到他那裡竟傳得這樣及時,原來竟是你在那般處境下見到了舒妃。”長歌抬眸心疼地看向時陌,“你的傷如何了?我見你來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手也冰涼,如今呢?”
她用沒有受傷的左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如今手指下已經有了正常的溫熱,她心中才稍稍鬆了些。
時陌握住她的手:“無妨,我自己下的手,自然有分寸。”
長歌心疼道:“必定很疼吧。”
時陌挑眉看著她:“你還有力氣說彆人疼?”
長歌:“……”
好吧,她理虧,她沒有資格問這種話。
“那你這樣公然見舒妃,懿和帝回宮後定然知曉,他若知道了,必定生疑你與舒妃說了什麼,屆時又該如何圓過去?”
……
“秦王殿下當時身受重傷,太醫無力救他,他也無自救之意,對妾身道,陛下心中早有偏向,不願信他與昱王,他以死自證清白亦無妨,但唯有一事,死前卻需交代清楚。”
溫德殿中,油燈如晝明亮,舒妃盈盈跪在青石地板上,嗓音輕柔,不疾不徐。
懿和帝冷聲問:“何事?”
舒妃微微一頓,方道:“殿下說,他身上的傷並非陛下所傷,乃是回朝途中,為前禁軍統領淩非所傷。”
舒妃見提起淩非,懿和帝神色猛地變得古怪,心中不解,卻無暇多想,繼續道:“淩非刺殺,乃是受景王殿下母子指使。”
舒妃說到這裡,以頭觸地,恭敬匍匐:“陛下恕罪,原本皇子相爭,妾身決計不願卷入。便是妾身自己的兒子時照,這麼多年妾身也禁止他與兄弟相爭,更遑論如今牽涉的幾位皇子還都不是妾身的兒子。隻是妾身同為人母,憐秦王殿下年紀輕輕命在旦夕,才願意去他病床前聽他說兩句話。回宮後,也思慮再三,不知應不應當將此事上奏皇上,畢竟,說到底這也隻是秦王殿下的片麵之詞……”
“然妾身想當日東宮叛逆,淩非身為禁軍統領竟公然率頭謀反,如今若秦王殿下所言屬實,那麼景王殿下母子豈不就是私下與昔日妄圖弑君滅國的叛逆有不可告人的往來?妾身亦知,陛下素日親近景王殿下母子,若是妾身此時來說此事,反倒像是挑撥離間,也曾多次卻步。但轉念念及,正因陛下與景王母子親近,對他母子二人毫不設防,不管秦王殿下所言真還是假,妾身都應回稟,之後是真是假自有陛下定奪,若是假的,陛下聖裁自不會被離間;若是真的,陛下也能早做防備。”
……
“懿和帝早被鬼迷了心竅,他定不會信的吧?”長歌一緊張,就想撐起身子,被時陌按住了。
“若是往常定然不信,但今日可就不同了。”
“今日如何?”
時陌嗓音無波,淡道:“駱駝尚能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何氏也自有她應得的最後一根稻草。”
長歌茫然。
時陌含笑看向她,道:“你那時正在昏睡,自然不知。何氏進城之時,遇了刺。”
長歌臉色大變:“你不會這麼傻,為了替我報仇派人去殺她吧?今日她若是死了,她反倒要被懿和帝記一輩子的,她會一輩子成為懿和帝心頭的白月光……更重要的是,她這個時候遇刺,所有人都會懷疑是我父兄派人去殺她,隻為替我報仇……不,不,你行事最是深謀遠慮,再是生氣也不會出此昏招,否則便是讓我今日這罪白受……”
長歌說著說著自己就想明白過來,她固然篤信時陌對她的深情,他或許會為了她受傷一時怒發衝冠,但他卻絕不會因為衝動害她一番心血白費,還帶累她的家人。
但他不會,卻不代表有人不會!
“是貴妃!是昱王!”長歌神色驀地一凜,“昱王與景王如今為了爭那二十萬兵權,正鬥得你死我活。現下這個時候,景王母子剛栽了個大跟頭在我手上,她正好趁機暗下殺手,既能借機除了何氏,又有現成的替她背鍋的慕家,可謂天賜良機!這等好事,她焉能放過?”
長歌呼吸忍不住急促起來,時陌輕輕拍了拍她的身子,安撫道:“放心,我已安排妥當,自然不會帶累的你父兄。這場刺殺,就是我借花獻佛,送給何氏母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長歌眼底驚喜,略一思索,立刻就跟上了他的謀略:“你可是讓懿和帝以為,今日城門口的刺殺是何氏自導自演的?短短一日之內,何氏就先有毒養信鴿,後有假意遇刺……可以想見素日這些心機伎倆她運用得有多熟練,懿和帝愛之越深,今日便愈加寒心!何氏便是跳進黃河裡去,也再洗不出原來那朵白蓮花來!”
時陌微微一笑,讚了一聲:“郡主真是聰明。”
長歌被他誇得臉紅,赧然道:“可你是如何做到的?你當時在宮中,手中無人。”
“我手中無人,你父親手中卻有。”時陌神秘一笑,“這事也並非多難,不過他來宮中接我時,我在途中將貴妃可能刺殺何氏之事告訴了他,讓他早做準備。”
“我父親如何早做準備?難道他還能親自去救何氏不成?”長歌打趣道,“他若上去,隻怕非但不會救她,還會在暗中刺她幾刀替我報仇。”
時陌意味深長一笑:“何氏遇刺,時景身為人子,還能有比他更加合適去救的人選嗎?”
長歌恍然大悟:“所以你猜到貴妃和昱王欲行刺何氏後,便派人去通知了景王。如此,景王就會剛好出現在刺殺現場,再加之何氏安然無恙,這一切任誰看起來都像是他母子二人自編自演的一出戲,非但不可信,還蹩腳至極。”
時陌輕點了下頭,眸底閃爍著勢不可擋的光芒。
今夜,大局將定。
……
今夜,同樣是有許多人睡著了,醒過來,就再也無法安眠的。
景王府邸中,原本沉寂的東院,驟然間燈火通明,亮堂如晝。隨著主屋內傳來一聲隱隱焦灼的女子斥喊“來人”,整個景王府上至最尊貴那人,下至守門奴仆,俱都手忙腳亂起來。
景王自睡夢中被喊起,匆匆趕至東院,推門而進,便見生母何氏端坐在燈下,隻拿了個側臉對著他。依稀可見她臉色蒼白,眸光冷厲。
他心中頓覺不妙,連忙殷勤上前叫了聲:“母妃。”
何氏猛地拍案而起,一指指向景王:“我問你,我為何會在此處!”
何氏素來溫柔示人,景王的記憶中從沒有她如此刻般疾言厲色的模樣,一時怔住。連忙將今日她如何遇刺,自己又是如何趕至的消息細細說與她聽。
何氏越聽臉色越是蒼白,直到最後,她雙肩微顫,整個人搖搖欲墜,強撐了半晌,一屁股跌坐回去。
“你,你太糊塗了!你太糊塗了!”何氏抖著聲,又悔又恨,不去看景王,竟像是對他失望至極。
景王不甘,抿了抿唇道:“兒臣都聽說了,父皇想要母妃親去慕家向那慕長歌磕頭賠罪。那慕長歌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母妃向她磕頭賠罪何異於奇恥大辱?兒臣既趕到了,便容不得父皇如此作踐母妃。”
“你是怕我受奇恥大辱,還是怕你自己因我受這奇恥大辱?”何氏冷笑反問,指著景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還要我教你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我一日在你父皇心上,這江山便一日是你的。如今你倒好,親手將這江山拱手相送,是你親手葬送了你的前程啊!”
景王聞言臉色頓變,顫聲問:“母妃此話何解?”
何氏閉了閉眼,伸手探入懷中,從裡麵掏出一個玄色瓷瓶,隨手扔給景王。
景王連忙接住,不解何意。
何氏心如死灰地歎了一聲:“這一瓶藥,是我為自己準備的,是毒藥。”
景王臉色大變。
何氏轉頭看向他:“自然不是什麼見血封喉無可挽回的藥,不過是打算在慕家向慕長歌賠罪時,喝下去做做樣子受點皮肉之苦,讓陛下騎虎難下罷了。他的女人,竟被一個臣子之女逼得服毒自儘……不論他如今信不信我,他都將顏麵無存,更能激出他對我一腔憐愛之情。”
“毒鴿之事,雖然敗露了,鐵證如山我亦無可否認,但好在最後吳嬤嬤以死替我全擔了下來。陛下自然會疑我、怨我,但死無對證,他也不過是疑心罷了,隻要我態度堅定服毒自證,一切都並非不能轉圜。慕長歌再重要,她也不過是臣子之女,我,才是他的女人。”
何氏悲極大笑出來:“可看看我生的好兒子,竟然親手毀了我的翻身之計!好啊!好!”
景王這廂終於醒悟過來,醒悟到自己今日錯過了什麼,又將會因為這錯過而失去什麼,頓時沒站穩,踉蹌了一步。
良久,他抖著聲問:“母親,你以為今日這場刺殺是我安排的?”
“難道不是嗎?”何氏痛道。
景王豎起兩子,決然道:“兒子發誓!”
景王指天誓日,何氏也就相信了,但她相信有什麼用?
所有人都不會信了!
她滿身死氣道:“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今日,你我母子二人是中了彆人的奸計了。自慕長歌出現在攏慈庵,再到城門口那場說不清的刺殺……一計尚可勉力一擋,偏偏竟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連環兩計,誓要趕儘殺絕,使你我母子再無翻身之日。”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得晚,今天自覺早更+加更,我就是這樣耿直一個作者╮(╯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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