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淩非?她竟還與淩非這逆賊有染!”

溫德殿中, 懿和帝狠狠握緊了拳頭, 高大的身軀微晃。他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時,眼中最後一點優柔寡斷也徹底消失, 略顯渾濁的雙眸露出刻骨殺意。

舒妃跪地垂眸道:“此事目前還僅是秦王殿下的一麵之詞……”

“你下去吧。”懿和帝揮了揮手。

人就是這個樣子, 當他心中篤信誰是好的時,彆人再說她怎樣壞他都不信,非但不信,還愈加逆反,便是與天下人為敵都要去護她愛她;然而一旦當他心中篤信誰欺騙了他時,他就再也不會信他了。但凡是指控, 他都如數接收,暗中在心上,再添一筆。

舒妃自知自己不必再說什麼了, 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這便退下了。

退至門邊時, 聽懿和帝沉聲喚了一聲:“夏暉!”

夏暉連忙進去。

懿和帝負手背對著他,嗓音冷肅:“傳貴妃。”

“是, 陛下。”夏暉應聲, 這就迅速出門使人去傳了。

……

“母妃,您就要認命了嗎?”

一時的慌亂無主過後, 景王漸漸冷靜下來,黑眸中緩緩露出狠戾決絕之色:“母妃這麼多年經曆過多少大風大浪,如今竟就在時陌手上認輸?”

何氏聞言, 眉尖頓緊,驚疑不定地看向景王:“你是說,今日這連環兩計背後之人,是那個賤人的兒子?”

景王亦是生了副絕美的容顏,但比起其他皇子,他的眉眼更加鋒利,尋常在外人麵前謙恭含笑時,看起來便是一副英氣容貌,但此時油燈之下,他冷下了臉,收起了麵具,看起來方能覺他薄情狠毒。

他冷笑道:“不是他,是時昱那個蠢材?還是那個顧東顧不住西的貴妃?”

何氏一震:“我還道是段廷那隻老狐狸使的計,畢竟時陌已經拱手讓出了兵權,如今與你爭的便隻剩時昱,段廷若是為其謀劃奪權,倒也並不意外。”

“母妃不知,段廷那老家夥自開春起就臥病在床,如今眼看不行,也就這兩日的光景了。今日之事環環緊扣,背後之人暗中布局細密周到,步步皆是陷阱,招招攻守兼備,便是鼎盛時期的段廷生出此計亦要費番功夫,更何況他如今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大限將至。”

何氏頓時如醍醐灌頂,原本暗如死灰的眸中漸漸恢複生氣。

時景狹長鋒利的眸中迸射出狠厲之意,暗含深意地看向何氏:“如今既已猜出了背後始作俑者,母妃難道還想不出應對之策嗎?”

母子兩人心照不宣,何氏低低笑了起來,她笑聲森冷,在這暗夜中讓人仿覺有黏濕的東西爬過背脊,濕冷瘮人。她徐徐站起身來,白嫩的指尖輕輕撫了撫自己的頭發:“華容,隨母妃進宮。”

……

同一時間,長歌也意識到了這一層隱憂。

她躺在時陌懷中,低聲道:“我隻怕待何氏與景王醒悟過來背後是你布局,會立刻將目標直指向你,不守反攻,以攻為守。他們隻要到懿和帝麵前將一切推到你身上,以他對你的嫌隙,懿和帝最終還是要偏向何氏的吧。”

長歌頓了頓,蹙眉道:“我知道你行事一向周密,還借舒妃之口安排了淩非,但如今淩非這步棋說妙可以妙,說壞也可以壞,實在不好把握。”

“哦?妙在何處,壞在何處?”頭頂傳來男人漫不經心的嗓音,帶著些微的慵懶之意。

長歌心笑,忍不住抬頭睨了他一眼:“秦王殿下這是在考我嗎?不過關就不要了那種?”

時陌聞聲徐徐睜開眼睛來,不輕不重看了她一眼:“你這麼不讓人省心,我若是舍得,早就不要了,還能等到今日?”

長歌瞪眼:“……”

哪,哪裡不讓人省心了?

“還不服氣?”他輕笑一聲,“那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淩非與瑾貴人私通之事的?此等宮闈密辛,便連貴妃、舒妃都不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長歌:“……”

她可以說是自己問出來的嗎?

卻聽他話鋒一轉,又道:“當日在兩玉城外,若非我瞧出趙大人的忽然出現是你安排的,是你想放了淩非,你以為單憑他劫持你這一條,我還能放他活著離開?不過是我想縱著你,這才順勢放了他罷了,你該不會以為我猜不到你留著他是想打探隱情吧?”

長歌:“……”

“但我卻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騙他說出來的?他對瑾貴人有情,便是瑾貴人死了,他也必定顧惜瑾貴人的清譽,怕就是被大理寺那套刑具折磨死了也斷然不會鬆口。”時陌看向她。

長歌一笑,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心想,終於也有你想不到的事了吧?

這就得意地湊到他耳邊,將她如何假裝道姑、如何欲擒故縱一步步從淩非口中騙出話來的經過細細說與他聽。

他聽完沒吱聲,隻是目光若有所思地凝著她。

長歌沒有深想,繼續道:“所以說,你今日以淩非做壓軸之計,妙就妙在他曾給懿和帝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還一戴就戴了十年……”

長歌說起這個就覺得心頭無比暢快,連帶著說話時眉飛色舞的,語氣也格外振奮雀躍,感覺自己此刻雖然還要死不活地躺著,但靈魂已經如一隻心花怒放的小鳥一般,圍著懿和帝頭頂那頂綠毛帽子飛了好幾圈。

她飛完之後意猶未儘道:“懿和帝這個人這樣重麵子,最後親眼撞破自己的妃子和自己的禁軍統領……他捉奸在床,原本怒發衝冠,卻反而被淩非挾持,又被疼愛半生的親兒子趁火打劫,舉兵逼宮……便是個匹夫,也是一生洗不掉的奇恥大辱了,更遑論他還是一國之君,簡直是奇恥大辱中的奇恥大辱,這件事必定要一生被他暗藏在心底最見不得光的地方,日日**潰爛。”

“結果今日,他卻忽然發現,原來他心中最見不得人的腐爛之地,他原以為除了自己沒有彆人知道的地方,竟還另有一人在他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肆意進出著看他的笑話,而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何氏母子,是他迷戀了一輩子的女子和他疼愛了半生的兒子……他們不但看著他的笑話,還和給他戴綠帽子那個男人暗中往來……”長歌“嘖嘖”兩聲,想想都痛快,得意笑道,“這樣的打擊簡直無異於晴天霹靂了……他能接受才怪!他此刻怕是殺了何氏母子的心都有了。”

“嗯,那壞呢?壞在何處?”時陌的手指波瀾不興地順著她柔軟順滑的青絲。

長歌快樂的小臉立刻黯然下去,悶悶不樂道:“壞啊,就壞在太子逼宮的幕後主使之人……是你。當日你想讓懿和帝撞破淩非與瑾貴人奸情,卻因自己遠在西夏無法親自完成,隻得利用時景,時景當日是你的棋子,之後也就成了你的把柄。他先前可以將你出賣給淩非,利用淩非心中的仇恨來刺殺你。今日,若是狗急跳牆,我怕他在懿和帝麵前拉你一起下水。”

長歌說完,抬眸看向時陌,隻見時陌也正看著她,兩人幽暗之中四目相對,縱然隱憂重重,長歌的心跳還是不受控製地加快了。

卻隻聽他雲淡風輕道:“嗯,言之有理。若是如此,怕是我這一次會被送去北燕做質子了。”

長歌:“……”

雖然質子也不是什麼好差事,北燕與大周又是宿敵,去那裡做質子可能得生生去層皮。但她感覺……可能還不如這麼樂觀呢。

他凝視著她,問:“若是我去了北燕,你可還會再等我三年?”

長歌:“……”

看他問得認真,她勉強想了想,而後緩緩搖頭:“不等。”

他挑眉。

長歌一笑,倏地湊到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不等了,若你這一次又被發配邊疆,那我就隨你同去……三年,剛好抱倆,好不好?”

她笑嘻嘻地在他耳邊問,隻覺他的身體驀地一硬。抱著“惹了事兒趕緊逃”的心態,她連忙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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