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段廷曾為帝師, 德高望重, 在世時深得帝心。雖膝下無子,但唯一的女兒嫁入皇家, 貴為皇長妃, 亦是極儘榮耀。

懿和帝聽聞他薨逝的消息, 次日朝上追封諡號, 又下旨昱王親自操持太傅身後事, 昱王自是應得心甘情願。

畢竟,不論從情感上還是前程上, 段廷給予他的許多都遠勝於他親生的父親。段廷的離世給他帶來的悲痛不僅是因為失去了一條有力的臂膀,更多的是一種驟然失去依怙的孤苦無依。

是以這日,昱王剛下了朝便趕去了太傅府, 連貴妃派去傳他的內侍都沒追上他疾步奔出宮外的腳步, 隻得無功而返回去複命。

貴妃有話要問昱王,沒見著人,心中自是有些不快,但念及太傅府中的喪事,便也作罷,心道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原想換身衣裳去冷宮好好瞧瞧那個賤人,轉念也跟著作罷。

想那賤人前腳剛進冷宮,自己後腳就跟去,不僅跌了她貴妃娘娘的氣度,還會在天子心中留下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臉,得不償失。

罷了, 來日方長。自己先不動,便給些顏色瞧瞧罷。

這便低聲對自己的心腹鄭嬤嬤交代了幾句,鄭嬤嬤顯然深諳這些門道,彆有深意地笑著應下,退出後便往冷宮的方向去了。

到貴妃午睡後方才回來,附在她耳旁低聲複命,貴妃初醒後的臉上漸漸露出快意的笑容,痛快道:“你這招真是妙極,銀針附骨當初還是她用來對付那個人的,誰想如今風水輪流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叫她自己好好嘗一嘗這個中滋味了。”

又笑著問:“她可痛快?”

鄭嬤嬤笑道:“痛快極了,呼天搶地地用頭去撞石壁呢。”

貴妃臉色微變:“可彆讓她死了。”

鄭嬤嬤冷笑道:“她想得倒美……這銀針一旦附骨,隻消她身子一動便可讓她生不如死,奴婢已經命人好生看著了,保管讓她好好活著。”

貴妃這才滿意地點了頭。

及至傍晚時分,夏暉忽然過來傳懿和帝口諭,命她隨駕出宮吊唁太傅。

貴妃聞言又驚又喜,竟脫口問道:“陛下果真命本宮伴駕?”

夏暉笑道:“陛下命娘娘伴駕,自是君無戲言,娘娘且準備著,老奴先告退了。”

貴妃殷殷笑著送走了夏暉,心中說是心花怒放不誇張。隻覺這麼多年,她終於等到懿和帝回心轉意重新看重自己,這一路走來個中艱辛,著實不易,想著想著竟開心地落了淚。

她命人將她新做的衣裳取出來,又精心打扮一番。她今日先是鬥倒了何氏與景王,後又派人將何氏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覺通體舒坦,胸中積壓的多年鬱氣一掃而空,連帶著氣色都變好了,整個人容光煥發。

一個恍惚間,還替昱王看到了儲君之位。

然後她就在這樣神清氣爽的狀態裡見到了同在輦車上的舒妃。

隻見舒妃附在懿和帝身旁低聲說著什麼,懿和帝雖無多餘表情,但眉目舒展溫和,極是受用的樣子。

哦,對了,瞧她大意的,竟一時忘記了,沒了景王,還有晉王不是?

刹那間,貴妃的好心情煙消雲散,皮膚也不光滑了,鬱氣重頭席卷,片刻之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時,鄭嬤嬤暗中在身後低聲提點了她一聲,她霎時間如醍醐灌頂,臉上不覺重又露出笑容,端莊貴重地走至輦車前,向懿和帝行了一禮,舒妃在車上向她還禮,懿和帝淡淡要她上車。

途中,貴妃與舒妃一左一右伴駕,原本相安無事,貴妃忽地提起晉王婚事,笑問:“聽說禮部也送了不少貴女畫像去晉王府中,但想來也是多此一舉,妹妹心中一向偏疼長寧郡主,便說今次郡主受傷,晉王一聽得消息那著急忙慌趕過去的勁兒,那等貼心癡心,我瞧著都動容。”

貴妃又轉頭看向懿和帝,笑道:“不如直接請陛下賜婚,全了晉王殿下一番癡心?”

舒妃笑而不語。

貴妃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她焉能不知?不過人各有誌罷了。

懿和帝臉上瞧不出端倪,半晌,慢慢轉過頭,雙目直視著貴妃,意味不明反問了一句:“貴妃今日怎麼忽然關心起老八的婚事來?”

貴妃被懿和帝那道情緒莫測的目光一陣逼視,心底莫名滲出寒意,有那麼一刹那,她仿佛覺得自己的心思已經全被他看透,不覺手心濕冷。

貴妃不敢再在聖前玩弄心機,忙收斂心神,訥訥道:“是妾身僭越了。”

此後一路無話。

及至太傅府中,隻見段府上下滿堂縞素,昱王從裡到外忙上忙下,幾乎腳不沾塵。

見帝妃忽然駕臨,昱王夫婦攜著段家旁支族親,連同其他前來吊唁的朝中重臣一道出門跪迎。懿和帝臉上頗有哀戚神色,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便進了靈堂。

他向太傅行了師徒之禮,最後親自上了三支清香。

轉身略微安撫了昱王妃一聲,目光便落向身後眾人,隻見此時駱忱、慕瑜、裴茂皆在列。他徐徐看過去,目光忽地停留在裴茂身上。

裴茂察覺到天子探究的目光,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卻聽懿和帝忽地意味不明問道:“太夫人如今身子可好?”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裴茂更糊塗了,又不好不回話,隻忙道:“蒙陛下福澤,家母身體硬朗,一切都好。”

懿和帝點了點頭:“這便好。”

便不再多說什麼,出了靈堂,腳步微頓,轉頭對夏暉低聲吩咐了一聲,夏暉應是,又一路小跑去將裴茂叫了過來。

貴妃覷了時機,對懿和帝道:“瞧王妃這回是真傷了心,妾身去寬慰她兩句吧。”

懿和帝點了下頭,貴妃便回去了靈堂,拉了昱王妃進了後堂。

退去下人,貴妃簡單寬慰了昱王妃兩句,便直入正題,問昱王妃道:“本宮聽宮人說,昨夜昱兒大雨進宮,曾向陛下呈上了太傅絕筆信一封。本宮今日也一直無暇與昱兒單獨說話,還未來得及問他,便隻好問一問你,你可知信中所寫內容?”

昱王妃哭得臉白如紙,一雙眼睛卻是通紅,聞言低垂著頭輕輕搖了搖,啞著嗓子道:“妾不知,父親寫好後便用火漆封了。”

貴妃雙眸頓眯:“用火漆封了?”

就是說,連昱王也不知了。

她心中從晨起時的疑竇這刹那猛然擴大,心裡說不出道不明地開始慌亂起來。

到底是什麼天大的秘密,竟要用火漆封了,連女兒女婿都不能看?

該不會……是當年那件事吧!

想到這裡,貴妃渾身一顫,立刻六神無主起來,眼神也漸漸渙散,仿佛不能接受,又仿佛是受了天大的打擊。

昱王妃見她這模樣立刻就急了,連忙上前跪在她身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喚她:“母妃?母妃您怎麼了?”

貴妃這才回過神來,反手握緊昱王妃的手,急聲問:“段太傅臨去前可有最後對你說什麼?”

昱王妃悲痛過頭,腦子裡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你再仔細想想!”貴妃死死握著她的手,一雙眼珠子睜大得有些可怖。

昱王妃定了定神,這才漸漸回想起來,記起老父臨去前曾交代她,要她記得提醒秦王殿下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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