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見他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眼睛一眨也不眨,眸色漸漸深暗下去, 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如小鹿亂撞。
她的呼吸不覺急促起來, 連忙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嘴裡嗔了一句:“你怎麼進來了?出去啊!”
然而其實她此時的樣子,正對他和背對他也沒什麼區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在水下。水汽氤氳, 她漂亮的曲線若影若現,出聲,嗓音莫名有點乾啞。
他忙輕咳了一聲,道:“我來吧。”
長歌:“……”
你來什麼?幫我洗澡?
混蛋!
她不想看他此刻的樣子,悶悶道:“每次洗澡都被你忽然闖入, 你再這樣我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每次?時陌此刻腦子轉得不是很快,蹙眉想了下才想起清泉驛時那晚,頓時忍不住發出一聲愉悅的輕笑, 見長歌真的惱了,才連忙向她解釋:“我想你如今傷口不能碰水, 便沒有料想到你會洗澡……其實不急於這一時的。”
長歌默了默, 垂著眸輕聲道:“我知道你今夜會過來,想到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藥的,這樣和你在一起我也會不好意思啊……”
時陌聞言眼睛頓時就亮了,唇角不可克製地輕輕勾了起來。
卻又聽她埋怨道:“哪裡想到此時天不過剛剛黑,你就過來了, 我以為你會待半夜夜深人靜時候才來的,也好避開耳目。”
“嗯,是我的錯,來得不是時候。”
他含笑認錯,態度很好,就是完全聽不出悔意。說著還緩緩繞到了她身前,正對著她。
長歌又想避他,一時忘了自己的手還擱在置物架上,就想跟著轉過身去,被時陌輕輕按住了小臂,便無法動彈。
他的一隻手不輕不重捏了捏她光滑細膩的小臂,俯下.身去,離她很近,啞聲道:“隻是我知道你今夜會等我過來,不想讓你等太久。如今既來都來了,不要趕我,可好?”
長歌心尖兒霎時一陣酥軟,喉嚨發乾,自己的聲音都快找不到了,哪裡還說得出拒絕的話來?
隻能垂下眸去,默許他接替夭夭的活兒,幫自己洗了澡。
他自是比夭夭溫柔體貼數倍的,但到底是新婚的男女,這個澡就洗得就有些一言難儘。好在他心疼她受著傷,還算克製,不多時便將她抱了出來,拿過一旁的浴巾裹住,放回床上。
她連忙單手扯過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一顆腦袋出來對著他。
時陌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轉身繞過屏風,將方才放在桌上的藥箱拿了進來,放在床邊的小案上。又將藥箱打開,將所需的幾樣東西一樣樣取出。
擺好後,他才坐到長歌床前,將手中的藥丸湊到她唇邊。
長歌又聞到了那一陣熟悉的清冽香味,想起他說這個藥統共隻得三顆,如今已是最後一顆,便不舍起來,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疼,真的不疼。”
時陌柔聲道:“吃下去,我才好為你換藥。”
長歌還是很舍不得,總覺得這樣很浪費。
時陌堅持,抵在她唇上的手不肯鬆開。
長歌艱難道:“雖然是藥,但好歹也算是你母親的遺物,我這樣一口氣全吃了,總覺得愧對她。”
時陌挑了挑眉,道:“我忘了告訴你,這個藥是我母親傳給兒媳的,你不吃誰吃?”
長歌驚呆:“……”
怎麼可以有人比她還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快吃,再不吃我喂你吃。”他沒了耐心,意有所指地威脅起來。
長歌被他一嚇,終於乖乖張開嘴巴吞了進去,時陌又適時地將她半扶了起來,給她喂了一杯水,好讓她吞咽順暢一些。
做好這一切,又等了片刻,他這才略略掀開她的被子,露出她一截光溜溜的藕臂。
卻沒立刻換藥,而是看向她,道:“轉過頭去。”
長歌:“……”
她撅了噘嘴,道:“我膽子沒你想的那樣小。”
時陌神色淡了下去:“你膽子自然大,明知那鴿子有劇毒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去捉了。我這兩日都在想,若當日我沒有帶你去看日出,你便不會看到那隻信鴿;若我不曾告訴你那信鴿有毒,你便不會想到這出苦肉計,受今日的罪。”
長歌聽他嗓音淡淡,知他是因為心疼自己而自責,心頭亦跟著鈍澀難熬,不敢再惹他了,連忙聽話地扭過頭去,不去看他。
時陌頓了頓,這才動手解她手上的繃帶。
隨著傷口漸漸露出,他的眸色愈加暗沉。他屏氣凝神,取藥上藥,一舉一動輕之又輕。
長歌雖沒看他,卻也感覺到他對自己視若珍寶的對待。昨日他上藥時自己昏睡了過去,此刻才知他是這樣替自己上藥的,心中既溫軟至極,卻又忍不住生出淡淡的酸澀之感。
他動作極輕極柔,自然便慢了下來,長歌尤其覺得難捱,好幾次想轉過頭來逗一逗他,好讓他開心一些,又怕反而惹他生氣,隻得忍下,因此雖不覺疼痛,卻也煎熬。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感覺到他做好了一切,又重新拿乾淨的紗布將她的手細細密密地纏好。
她這才轉過頭去,卻見他整張臉都有些不自然的白,她心尖兒如被針輕輕地紮了一下,柔柔叫了一聲:“時陌。”
時陌輕輕應了一聲,卻沒有看她,隻是轉身有條不紊地將東西一一收拾好,將藥箱和水杯放回屏風外的桌上,自己又轉身去浴房淨了手,這才回到她身邊。
長歌早已往裡讓出了一半床席,時陌掀被進去,支肘側身半躺在她身邊,垂眸凝著她,手指輕撫她的頭發,柔聲對她道:“傷口愈合很好,明日起就算無藥也不會很疼,但終究是傷,總會難受……”
長歌聽他語氣疼惜,不待他說完,忙仰頭對他道:“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嬌氣,些微疼痛我真的不怕的。”
時陌凝了她片刻,忽地一笑,俯身吻了她下的眉心,又柔聲道:“好在到我們大婚那日,你應該是能全好了。”
長歌聽他說起大婚語氣一如既往自然篤定,料想一切都在他運籌之中,便又猛地想起今日困擾她的問題,方才被他忽然出現一擾給打亂了,此時忙問他:“段廷那封信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