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看向遙遠的、屬於另一側世界的森林,“我隻是因為習慣了一個人生活而已。有些東西對於某些人來說是珍寶,對另一些人來說隻是點微不足道的雨,就是這樣。”
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是這樣嗎,”他說道,“人類真的是奇怪的生物啊。”
白鳥真理子:“當著我的麵吐槽我,有點太過頭了吧?”
她有點無奈的看向葵,“所以說,你想問我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不用拐彎抹角的。”
頓了頓,她補充了一句,“趁著我今天比較空。”
然後把下一句幾乎要順口蹦出來的“不收費”咽了下去。
葵沉默了一下,伸手把另一側廢棄的箱子打開了。
裡麵裝著滿滿當當的一盒紙條,幾乎要溢出來。
“我有一個朋友,”葵說道,“很早就認識了。”
一個妖怪認識了一個女孩,兩個人一起長大。
他們吵著架、鬨騰的度過每一個周末,在森林裡一起玩耍、奔跑,關係很好,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的普通朋友。
“小香是我的第一個人類朋友,”葵說道,“在她初中畢業那年,由於某些事情,我單方麵斬斷了和她的關係。”
小香不應該把時間大部分花在他的身上,花在森林裡,花在與妖怪一起度過上麵。
她這樣活潑的、一驚一乍的女孩,應該和同齡人相處、結伴去逛街,或者乾些彆的什麼事情。
對於人類來說,重視妖怪超過人類是會不幸的,也會很孤獨的。
“你們斷了多久的聯係?”白鳥真理子問道。
“好幾年。然後前陣子,我收到了她的婚禮請柬,”葵說道,“她在信函裡說,已經找到了珍視她的人。”
於是,小香希望他前去祝福她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我會去的,”葵似乎是在勸說自己,又像是說給麵前的白鳥真理子和夏目貴誌聽,“她能得到屬於她的幸福,確實就是我一直期待的事情。這樣,我也能安心放下了。”
聽完了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白鳥真理子看了一眼邊上的夏目貴誌。
“我大致明白了,”她說道,“那你和夏目半夜來這裡這位小香小姐,應該不是半夜結婚吧?”
“這個笑話說的不錯,”招財貓模樣的斑笑了起來,“我有點中意你了,人類。啊,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是白鳥小姐,”夏目貴誌有點無奈的說道,“貓咪老師,你不要這樣啊。”
吃了人家一盤橘子還在這裡問名字讓他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好。
白鳥真理子試圖把話題扯回來,“所以說,是什麼事情?”
“是來燒毀紙條的,”葵說道,“我不會再來這裡了。”
他說道,“和香告彆後,我就會離開這裡,繼續修行。”
白鳥真理子應了一聲,扯開了話題,“我想過來看看你們介意嗎?”
被她的反應弄得有點迷惑,葵茫然地看向了另一邊的夏目貴誌。
“我覺得,我應該自己嘗試一下,畢竟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是個成熟的大人,”見兩人都沒有異議,白鳥真理子喃喃,“那麼,首先就從爬上窗台開始。”
她雙手撐著窗台,“一二三,用力——”
很尷尬的時,即使白鳥真理子用儘了全力,她的身體也仍舊紋絲不動,分毫沒有響應的意思。
她沮喪的歎了口氣,正打算轉過身去搬個凳子來,麵前就突然出現了一隻手。
夏目貴誌將手遞給她,笑著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
白鳥真理子看了看自己由於生病而纖瘦的手臂,又看了看夏目貴誌那同樣纖瘦、看起來沒什麼力氣的手臂。
壓榨一個未成年,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嗬護男子高中生脆弱的自尊時,夏目貴誌已經主動的握住了白鳥真理子的手。
有些乾燥的、帶著點溫度的,在這樣的秋夜裡麵泛著暖融融的熱。
借助著夏目貴誌的幫助,白鳥真理子就這樣簡單的翻過了窗台,輕鬆落到了另一側的地上。
腳下是鬆軟的泥土,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很晚了。你們要做什麼的話,最好抓緊?”
現場還有一位明天大概需要上學的高中生啊。
就算認識妖怪,也不能調整時間多睡半小時吧?
“知道了,”葵瞥了她一眼。
白鳥真理子靠在信箱邊上,看著葵將那些折好的紙條堆在一起。
“為什麼要燒掉呢?”她有些好奇的問道,“保存著不是更好嗎?明明你也很舍不得的吧。”
葵抬起頭看了眼白鳥真理子。
“你不明白,”他冷淡地說道,“因為你什麼都不明白,所以才說得出這樣輕率的話。”
白鳥真理子愣了一下。
“我確實不明白,”她有些歉疚地說道,“如果有哪裡傷到了你的話抱歉啊。”
得到了白鳥真理子的道歉,這下反倒是換成葵有些不自在了,“不,算了。畢竟你是人類。”
他伸出手,指尖冒出的青藍色火苗將堆疊如山的紙條一並吞沒,眼中閃爍著不明的情緒,“人類的生命短暫,總是不懂的。”
妖怪的一生漫長,卻又單純許多。
而人類就不一樣了,人的一生變化而忙碌,匆匆的像是從指尖滑下的沙礫,一旦忘記某件事,就難以再尋找到。和人類結緣,薄情卻又短暫的像是一陣煙雲,徒增傷悲罷了。
一旁的夏目貴誌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葵覺得,就是因為這樣,與妖怪結緣的人才走不到最後嗎?”
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喃喃著說道,“我不知道。”
他是這樣的軟弱又搖擺不定,因為那封信,就拜托夏目帶著他去見一麵小香;又因為躊躇於真的看見小香被他人給與幸福的樣子,而搖擺不定,打算直接離開。
作為妖怪,如同飛蛾般畏懼著火光,卻又忍不住被火光吸引,真的是應該的嗎?
白鳥真理子則是湊近了那堆火,發現燃燒時並沒有煙塵出現,反倒是幾隻熒藍色的蝴蝶抖動著閃閃發光的翅膀,打著轉的向天空飛去。
她幾乎是有點驚歎的伸出手去,嘗試觸碰正在飛舞著盤旋而上的蝴蝶。
“要我說的話,”白鳥真理子說道,“要是想要做什麼,就儘快去做吧。”
她攏住了一隻蝴蝶,任由它在掌心撲騰著,最終化為虛無,“隻有做了,才知道結果是好是壞。但是如果不去,就再也不知道答案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