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向北行,一路蛟群紛紛讓路,兩人甚至不需要凝出刀劍,也不用出招,便是暢通無阻。

越往前去,這路就越寬闊,似是在灰藍泥濘中插入一柄扇子。

仔細看夾道的蛟,卻發現擋住他們的並非是什麼無形的牆,而是它們自己!

靠近這條路邊緣的蛟,紛紛蜷縮倒地,四隻粗腿痙攣一般地扣在一起,長著肉刺的尾巴回護在身前。

如同一隻甲蟲一般,就這樣栽倒在路邊。

這樣的蛟疊了一層有一層,硬是形成了一道牆!

仔細看去,那些在最邊緣的蛟瞳孔不再如蒙灰霧,反而一片濃黑,詭異地看不見瞳孔。

耳邊傳來蛟喉嚨裡溢出的壓抑嘶鳴,像是在極度痛苦中祈求著造化一點垂憐。

這些叫聲彙聚一處,又仿佛染上天大的怨氣,聲浪衝天上,直教人心底生出惡寒!

後麵的蛟若是聳動上前,一旦靠近這篇扇形區域,也會被攝魂一般倒地,為這哀怨低鳴疊上一層。

兩人看清情況,皆是神色一凜。

蛟群的反應與在**珍寶窟時並不相同,更奇怪的是,隨著兩人向前,眼前之路明明更加開闊,兩側蛟也離得越遠,但在路中央飛掠的兩人隻覺耳邊嘶鳴更甚——

放眼看去,兩側受到波及的蛟竟越發多。

兩人心中都有了定論,前方有異,其凶險,恐怕不輸**珍寶窟!

藏貞與曜淵對視一眼,腳下都沒有停頓,反而更加堅定地向前掠去。

造化間奇瑰機密,往往在險峻非常之處,他們一向克敵攻堅,從不畏縮。

更何況,那絲絡流動方向所指,亦是這條路的方向。

越向前去,路便更加開闊,目力所及幾乎看不到蛟,但那掙紮怨念悲鳴卻纏在耳畔。

突得,藏貞轉頭,單手撥開橫飛在臉側的黑發,對曜淵道:“你聽!”

傾耳分辨,這嗚嗚咽咽的悲鳴聲中摻上了一絲水聲。

起初隻是隱隱約約,如滴雨墜入湖麵,漸漸,就變成了銀瓶紮破之音!

而前方景色也在變化,在蓊鬱的密林後,似有一塊流動的巨大絲緞,一邊飛舞,一邊透過珊瑚樹的縫隙照出流動的藍色潤光,帶來沁入肌膚的濕涼感。

同時,腳下的絲絡也逐漸變成一掌寬的細流,水紋波動更清晰可見!

曜淵手中長劍蓄勢待發,對藏貞囑咐道:“萬事小心。”

她點點頭,忽又不放心地瞥他一眼,一個閃身落在他右側,將還在兀自僵直的腓腓提溜下來,緊緊揣進懷裡。

感受到兩人的肅意,腓腓也安安分分地待在藏貞懷裡,從她對襟口中探出半張臉,緊張兮兮看著前麵。

藏貞與曜淵足見輕踏,衣袍飛起,勢若奔雷,刮起陣陣風聲。

兩人皆是全神貫注,嚴陣以待。

漸漸,磅礴水聲蓋過蛟的怨吼,透過層層珊瑚樹,“絲緞”的真容終於展現出來!

那是一條飛流直下的瀑布,藍色的水從天上來,激蕩出白色的浮沫,竟與地下絲絡顏色無限接近。

而向下看,這條碧落卻直接鑽入了地麵,使得它就像是一屏巨大的,不見始終的水幕。

越是靠近,藏貞隻覺心中些許壓迫感,仿佛著水牆也壓在了自己心頭,將萬千豁達思緒全部堵住。

少傾,兩人終於落在這處美麗卻詭異的瀑布前。

如陣眼中其他景物一樣,這塊瀑布是極儘唯美的。

它整體散發著柔和的藍白光澤,每一滴噴湧出的小浪花都像是一顆天上掉下來的星星,晶瑩閃爍。

然,這水流一停不停地自視線所達最高處墜下,卻不見歸處,便是那樣自然而然地消失在地平線,仿若他們所處的隻是一個懸崖,而碧落之後是方外世界。

再看腳下,地上絲絡並未融合,從容保持著原本的路徑,向著瀑布之後湧去。

但這瑰麗景色,不僅沒有令人感到心曠神怡,反而帶來詭異的壓迫感。

耳畔如有萬頃浪湧齊嘯,眼前波光點點,那薄薄一層水霧迫近心扉。

藏貞挪動視線打量片刻,又凝出短刀挑起一朵水花,端在眼下仔細看了看道:“隻是水而已。”

聞言,曜淵長眉微微皺起,於空中抓出靛藍色長劍,揮手間將長袖蕩到身側,他將劍抵入瀑布中,斷開一線水流,將劍抽出時,斷口附近又迅速合攏。

再看長劍,並未帶出任何古怪的邪氣。

普普通通的抽刀斷水水更流現場。

他長劍不散,轉頭望向藏貞,不由分說地牽住她,沉聲道:“進去看看?”

藏貞微愣,方才為了行動方便,兩人並沒有牽住手。

前方明明形勢難辨,他卻還來拽著她,若真是碰到什麼危險是要團滅嗎?

她心裡升起莫名其妙的氣悶,帶著幾分抗拒地想要掙開曜淵的手掌。

他眉峰更深,眼色一沉,嘴角抿出寒涼的笑:“怎麼?不想與我一起?”

見他這樣,藏貞心生嗔意,這說的什麼驢頭不對馬嘴!

才欲反唇相譏,懷裡腓腓突得一動,“嚶”地打噴嚏一般從鼻尖噴出藍色小泡泡,又十分自如地將這鼻涕泡蹭到藏貞脖子上。

清涼的感覺貼上來,藏貞隻覺情緒一鬆,像是有個熱烘烘的火爐從心頭移開,悶怒儘數褪去,甚至還有些弄不清方才的不爽哪裡來的。

對麵曜淵看著她,眼中晦暗難明,突得手上加大力度,直接將她生拽入水幕中!

激浪聲直貫耳膜,讓人情不自禁地聳起肩膀,而身上正似在深冬中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冰水,由內而外都濕透冷透!

藏貞不由自主地縮起身子。

這時,曜淵輕輕按住她的頭,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一手環護著她,另一手遮在她頭頂,讓她蜷縮在他懷裡。

下意識的保護姿態。

不過須臾,濕冷的感覺散去,耳邊也歸於平靜。

曜淵放開藏貞,兩人同時相互打量檢查,這才發現身上一點水漬也沒有。

若不是兩人有相同的反應,剛才的水聲冷意都像是夢一場。

回頭看,瀑布那一邊隱約能看到紫粉色的光暈。

而眼下,二人正站在一條幽深的長廊中。

向前看,隻能見到無限延伸的單調水幕,和遠處一個白色光點。

出口似乎在天涯海角邊一樣,遙不可及。

四周都是藍白相間的水幕,直貫天地,行走間,腳下也踏出漣漪。

兩人恰如困在藍白水晶盒中的一對蜉蝣。

念及此,藏貞隻恨此時不能瞬行,不知多久才能走出去,心頭又生出憋憋屈屈的嗔怒。

怎會如此麻煩?

簡直一如當年上九霄長天取赤艮丹一般,耗時間!

打心底湧起躁動,情緒如被慢火煮著,想要沸騰爆發,卻又被這水聲死死按在心底,無法發作。

她眉間業火如同被潑了油一樣,燒得又高又旺,心裡也被急於求成而不得的嗔念折磨。

藏貞眼神越來越沉,耳邊竟又傳來水聲——

是原本平緩的水幕浮起了紋路,形狀猶如火苗,逆流向上竄動。

被這水聲驚動,她突得回神!

隨著神思回歸,心底的躁動和氣悶都逐漸平息下來,如同將什麼邪祟驅逐出身體,登時嗔怒頓消。

她靈台清明,身邊水紋也緩緩消散。

藏貞抬眸,再向前看去,才發現眼前的白光從綠豆大的一點變成了直徑為兩丈的圓形——

方才還遠在天邊的出口,如今竟然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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