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淵?曜淵?”
藏貞見他還不應答,心中有些隱隱發慌。
在**珍寶窟中,是曜淵用仙力凝出冰霧將她喚醒,但就不知相同的方法,魔氣他遭不遭得住?
卻未想到,此刻她遭受仙魄反噬,修為在曜淵之下,她的魔氣怎麼會傷害得到曜淵?
隻是有些自己未察覺到的關心則亂罷了。
轉眼功夫,她就手掌微轉,凝聚魔氣,準備直接噴他麵上,試試可否將他嗆醒。
手掌正要抬起,麵前人眼珠驀然動了一下,接著濃密長睫扇了一扇。
他終於對上藏貞急切的眼神,眼裡還有些沉睡初醒的朦朧,低低應道:“嗯。”
聞聲,她終於放下緊繃的心弦,連帶肩膀都往下沉了沉。
散去掌間魔氣,她眨了眨過分潮濕的眼睛,道:“醒了就好。”
醒轉後,曜淵才發現自己的手因過度用力而帶上抖意,兩人五指緊扣,他瘦削的手骨幾乎要嵌到藏貞的骨縫裡去。
曜淵忙鬆開手,接著垂眸,便看到她手上紅印。
他輕蹙眉頭,於指尖結出稀薄仙力蓋著她手上,低聲道:“抱歉,弄疼你了。”
藏貞並不嬌弱,在她心裡,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傷痛。
更何況曜淵也沒有下死力,此時湧出仙力,很快就將那紅印子消去了。
她抿抿唇,搖搖頭讓他不必在意,又低聲解釋道:“珍寶窟激發貪念,此處會勾出嗔意。”
回轉神智時,方才種種並沒有忘卻,曜淵也明白過來是心中嗔念作祟,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藏貞斟酌片刻,終是抬頭看著他,眼睛帶著慚意,開口道:“你方才想到的是銜尾鏡林陣嗎?”
曜淵一頓,複緩緩搖頭。
他的問題自然會令她想到是銜尾鏡林陣讓他心生嗔怒——她終究沒有明白他求而不得的起點在哪裡。
藏貞見他麵色沉沉,似乎並不想說,一時也拿不準要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畢竟似乎與她有關,她也不想粉飾太平,視而不見。
她正自糾結,腓腓肚子突得“咕嚕”一下,小嘴一張,像是要打嗝。
兩人四道視線同時“歘”地落在腓腓身上!
方才,它吞食的憂思太重,當下屬實有些撐得慌。
藏貞眼神一亮,在珍寶窟中曜淵說,腓腓可以將憂思也這樣展映出來,或許曜淵不想說的話可以從腓腓哪裡直接看到!
哪料到,曜淵迅速出手,一下將腓腓半張的小嘴堵住。
它“嚶”一聲打了個悶嗝,沒冒出泡泡來。
嚶!雖說也能慢慢消化,但總歸是直接打出來方便些。
腓腓鼓起勇氣怨念地盯了曜淵一眼,小肚子更圓了。
藏貞:……
曜淵的眉眼明顯一鬆,看了藏貞一眼,又十分謹慎地將腓腓攬到自己懷裡道:“走吧,出去看看。”
嗔意被壓下去,再看麵前無儘長路,似被縮地為寸一般,看起來也隻有幾丈長短。
而上下左右藍白水幕蔓延的儘頭,隻能看到一團白色,顯得縹緲又神聖。
曜淵將腓腓拋在肩頭,走在前麵。
腓腓的長尾巴像是掛鉤一般搭在曜淵脖後,自己滾圓的肚子朝天歇在肩膀上。
藏貞看著麵前曜淵,他站得筆直,像是一棵玉竹,袖子優雅而瀟灑地斂在身後,腳下每一步都點出層層藍白水波,若步步生蓮。
完全不見方才耽於執念的影子,又恢複一派冷清孤高。
然藏貞卻忘不了那一幕。
“原來我對他這麼重要”,她默默想著。
發覺藏貞沒有跟上,曜淵腳步一頓,地上的藍白水波紛亂一陣,他轉過頭,帶起黑發幾縷在耳側揚起,看向藏貞的眼神帶著疑惑。
她淡淡笑笑,幾步上前與他並肩。
這條路並不算長,雖說腳下看似是水幕,走起來卻如履平地。
哪怕如此,有了前兩次的教訓,藏貞與曜淵還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灼灼看向前方。
但經曆過了引出貪念的珍寶窟和挖掘嗔意的碧落,兩人心中都多了一份堅定和信賴。
無論發生什麼,哪怕墜深崖,落火海,也有對方會將自己拉出來。
不多時,耳邊響起轟隆水聲,竟有隱約的靈氣緩緩流動過來。
白光儘頭,又是一麵水幕,透過藍白的水汽,隱約隻見對麵一片瑩白。
兩人在出口站定,曜淵手中抓出靛藍色長劍,又是試探對著水幕刺探,接著轉眸握住藏貞的手:“還是普通的水,不過,帶了些靈氣。”
藏貞點點頭,道:“走吧。”
曜淵捏了捏她的手,像是打氣又像是承諾,接著鬆開手,正色對著前方。
兩人神色凜然,仿若一柄寒劍和一把煞刀,同時埋入這又一層水幕!
耳邊又是水聲轟鳴,一如直直踏入水簾洞中,待聲音散去,藏貞與曜淵已然來到另一方世界。
風帶來紛雜的靈氣,撲麵而來,令人身體熨帖。
藏貞心中並沒有被蠱惑或者憋悶的感覺,反而順著此處的風舒展。
雖然這靈氣遠不算濃厚,但比起陣眼中其餘地方,倒是好了許多。
而這靈氣又與銜尾鏡林陣,或九霄長天眾不同,它不是精純的,而像是一鍋大雜燴,若以味道相比,便是酸甜苦辣鹹糾雜在了一處。
在這雜亂靈氣中抬眼看去,隻見一片純白世界——
延綿起伏的草原,叢立的嘉樹,甚至是團簇的花朵,都是純粹的白,可是因著它們質地的差異,又令這純白世界有了層次和真實感。
鼻尖嗅得馥鬱花香,耳邊是身後的瀑布水聲,和啾啾鳥鳴,相映成趣。
白色草株片片猶如羽毛,隨著靈氣湧動而搖擺,而地下果然還有藍白相間的“水流”向前湧動著——它們彙聚至此,已經不再是絲絡狀態,而是有了河網的感覺。
風微動,林間時不時躍出色彩各異的小小的瑞獸,各個毛色油量,靈動活潑。
它們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意思,自然界中生物出於物競天擇的原則,皮毛顏色都會靠近環境中的顏色,以方便掩藏自己。
然,這些瑞獸五顏六色,一個比一個打眼,顯然此處並沒有大自然中的殘酷食物鏈,倒真有幾分與世無擾的仙境意味。
風搖樹,枝驚鳥,一窩類似海鷗的瑞鳥紛紛展翅而飛,視線追隨他們而去,才發現湛藍天空中赫然同時浮著太陽和月亮!
旭日與上弦月分列天邊兩側,播撒暖光與清輝。
兩人回頭看,隻見身後的水幕與入口處一樣,貫通天地,不見儘頭。
藏貞自言自語道:“靈氣,日月,瑞獸……”
曜淵望向她,沉聲道:“儘彙此處。”
的確,簡直像是將外麵所有的天靈地華,連帶日月光輝,都攫取到了這裡。
像是從天而降了巨大的瀑布,隔絕開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邊是靈氣枯竭,徒留蛟群遊晃,而另一側,則是仙氣繚繞,瑞獸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