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方玲玉還沒有睡。
她坐在梳妝台前,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人已經不年輕了,哪怕她再怎麼保養, 細紋還是上了眼角。
遙想當初她剛來羅家的時候,是那麼的年輕和鮮嫩, 可這青春和鮮嫩卻早已不知在何時流逝。
門被人推開了, 聲音很輕。
方玲玉沒有回頭, 說:“說說具體吧。”
小馬站在她身後:“老板好像身體出了問題。”
她手一抖:“你怎麼知道的?”
“老板已經很久沒用胡哥了, 可這次出國卻誰也沒帶, 就帶了胡哥去。我隻聽見幾句話, 老板說‘我想還是先把遺囑立了,其他的事再慢慢辦’,胡哥問‘現在就立遺囑,會不會有點早了?’老板說‘還是先立了再說, 我怕到時候’。”
“怕被懷疑, 所以我沒有敢繼續偷聽, 但這些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無緣無故, 老板不會立遺囑。”
“知道是請的哪個律師嗎?”
“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李律師。”
方玲玉放下梳子,轉身看向小馬。
小馬尋常跟在羅基身邊,看起來很不顯眼, 但實際上小馬長得還算帥。高高的個子,端正的五官, 小牛犢子似的身板。
年輕、強壯、鮮活,這種年輕和鮮活是羅基不曾給過方玲玉的,寂寞的女主人,和年輕強壯的保鏢,足夠發生很多很多事了。
“小馬,你要幫我。”
“玲姐……”
“如果你不幫我,這裡就沒人能幫我了。”
“有小少爺在,老板就算立遺囑,也不會虧待玲姐的。”
“可不虧待到底是怎麼不虧待?袁家偉和羅安妮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豆豆還小,我在公司裡根本說不上話,如果他們在遺產中占了上風,我和豆豆肯定會被趕出這裡,到時候一毛錢都不會得到。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麵子上,看看豆豆的份上,他還那麼小,我們母子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
提到豆豆,小馬似乎很局促。
“玲姐,那你打算怎麼辦?”
“明天等李律師來後,你……”
*
“羅先生,你看看這份剛擬好的,如果沒有意見的話,在上麵簽上字。”
李律師西裝革履,戴著眼鏡,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遺囑,給羅基過目。羅基看了一下,在上麵簽了字。
“還需要蓋上手印。羅先生,有印泥嗎?”
“有。”
羅基打開抽屜翻找,可看了幾個抽屜,都沒有發現印泥的蹤跡。
“羅先生,我車裡有,您稍等一下,我去拿來。”李律師說。
羅基點點頭。
李律師出去的時候,小馬走進來:“老板,秦先生來了。”
“他來了?讓他上來。”
老胡和小馬一起出去了,不多會兒秦磊推門走進來。
“羅叔。”
“我剛回來,你就知道了。”
“實在不敢拖延,來向羅叔負荊請罪。”秦磊笑著說,雖有那麼幾分玩笑的意思,但看得出這也是真話。
“是為了鴻昌招標的事?”
秦磊點點頭。
羅基指著椅子讓秦磊坐,等他坐下後,才說:“商場如戰場,是他技不如人,怨不了彆人。”
“總歸是我和萬東聯了手,所以還是要跟羅叔說聲抱歉。”
這個話題其實有點尷尬的,羅基和秦磊關係親近,秦磊卻不找凱旋聯手,反而找上了萬東。但他這麼做,事實上也能理解,畢竟袁家偉素來與他有隔閡,兩人也不是一路人。
“我聽人說,他收買了你身邊的人,拿到你的投標底價?”
秦磊也沒遮掩,點點頭:“所以我才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和萬東聯手,將了他一軍。”
“所以這怨不了你,雖說商場多狡詐,但他首先便立身不正,還真以為做生意都是靠偷偷摸摸的手段,一門心思走了邪路,輸了也怨不了誰。”
連羅基都沒有想到,袁家偉一個搞科研出身的知識分子,做起生意來竟少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多喜用陰謀詭計。這種邏輯的思路,與他本人的人設實在太不符,可若是細究他的上位之路,就能透過表麵洞悉本質。
也許在校園時,他確實刻苦鑽研、勤勞誠懇,可打從他和杜俏結婚,嘗到了走捷徑的滋味,他的心就歪了。
就在羅基陷入沉思時,秦磊正在看他。
“看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發現羅叔最近憔悴了,也瘦了不少。”
羅基的心裡有些感歎,他回來後,親女兒親女婿甚至身邊人,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唯獨這個外人發現了。
其實羅基不止一次想過,如果秦磊要是他的兒子該多好,可惜這到底是個如果。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秦磊便離開了。
李律師和老胡走進書房,繼續之前未完成的事。
“這遺囑一式三份,你們一人拿一份,我這裡留一份。”
“羅先生確定不改了嗎?不過就算後期有什麼改動,也不是不能改,一般生前遺囑,都是采納時間最靠後的一份。”
羅基點點頭。
“那羅先生我先離開了,事務所還有事。”
“我讓人送你。”
“不用,羅先生,我開車了。”
*
李律師下樓,來到停車的地方。
小馬走出來說:“李律師是要回市內?能不能捎我一程?我要回趟家,開車不太方便,老城區,也沒有停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