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到,奴良鯉伴消滅山本五郎左衛門與奴良滑瓢打敗羽衣狐一樣是使奴良組名望大盛,影響江戶妖怪勢力格局的戰鬥。
其過程是十分凶險的。
在奴良鯉伴開始調查怪談成真時,山本手下的怪談之妖近乎遍布江戶,還對奴良組進行過刺殺。隨後奴良鯉伴假扮高官進入宴會踹翻茶鍋,才將山本的儀式中斷在最後一個怪談的誕生。
——百物語·其百。
最後一個怪談之妖呼之欲出,但宴會客人們在奴良組和怪談之妖的可怕戰鬥下作鳥獸散,沒有人能給山本講述新怪談了。
彌彌切丸當頭砍下,生性膽小的山本慌張躲避,不慎翻出窗外從高樓墜下,他肥胖的身軀壓垮了自己的頭部。
奄奄一息裡,他像是蠕蟲一樣掙紮著,用沾滿鮮血的手指歪歪曲曲地寫下了最後一個怪談之妖的名字。
百物語·其百·山本五郎左衛門。
既然無法成為權勢無上的神佛,那就成為妖鬼吧。
朝日川一時直起背脊,不可置信道:“活生生的人類……變成了妖怪?”
從古至今,妖怪多誕生於人類之口、人類之死,直接因為力量強大的寶物和怪談之力轉變為妖怪的例子,朝日川一時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小心地問了一句:“那妖怪還是山本五郎左衛門本身嗎?”
奴良陸生搖頭:“山本臨時創造的怪談十分粗劣,人類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妖化的力量,靈魂被立刻拉入了地獄,血肉四散,身體破敗不堪。父親率領著奴良組的妖怪庇護百姓從血雨中逃難,消滅了剩下的怪談之妖。”
朝日川一時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奴良組大獲全勝倒在意料之中,不過看奴良陸生的表情,似乎還有不小後續。
果然奴良陸生說道:“山本之死,這才是百物語組的開始。”
朝日川一時精神一振,重點來了。
看到他雙眼發亮,棕發青年忍不住笑了笑。
實際上能讓朝日川一時提起興致的事物並不多,細心觀察就能發現,一直有一種冷淡的情緒覆著畫師的眉眼,籠罩在正常的嬉笑怒罵上,化作一股陰鬱。那股陰鬱才是朝日川一時和從前的最大區彆。
“山本的身體妖化後每個部位都形成了一個妖怪,在後來四百年中組成了百物語組,而山本的靈魂則與同在地獄中的大妖怪鵺結為同盟,策劃著殺掉父親,複活羽衣狐的計劃。
“百物語組憑借著怪談來增加同伴和擴張勢力,負責講述故事的妖怪開口、負責傾聽故事的妖怪收集、負責描繪故事的畫師創造——他們分彆是山本之口、山本之耳、山本之手。”
說到這裡,奴良陸生的講述開始變得有些含糊不清,他簡而言之:“七年前奴良組和百物語組的戰鬥中,我已經消滅了大部分山本的部位,隻剩下口與耳,和不知道藏在哪裡的腦。”
朝日川一時點點頭:“原來如此,那這個食人村就是……”
奴良陸生再度看向窗外,庭院裡的巨櫻在暴雨的擊打下狼狽地垂下枝條,這株櫻和朝日川家、奴良宅中的一樣是垂枝櫻,被種植在此仿佛是在預示著什麼。
無預料地,妖異的鮮紅蓋過溫和的棕色瞳孔,妖怪之主的視野驟然將整座村落囊括在內。
對妖力感知不敏銳的人是無法察覺到任何變化的,而在朝日川的感覺中,仿佛整個空間轟然一震,他的視覺便發生了某種錯位——如卷紙撕裂,眼前在某一刻出現了幻覺般的、雨停月出的景象。
將其他妖怪貿然拉入妖怪之裡是一種挑釁的舉動,魑魅魍魎之主磅礴的妖力無聲擴散,雨聲都似乎停滯了一瞬,給了此地的主人一個精神上的重擊。
朝日川一時猛地回過神,覺得自己剛剛似乎一腳踏入了某個世界,卻又被推了回來。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奴良陸生,棕發棕眼,人畜無害。
“你做了什麼?”
“給了一點警告,”奴良陸生神色淡淡,回過頭向他說明,“百物語組肯定是招攬了新的怪談畫師,不然他們是不可能創造出那麼大的怪談的,那個畫師很有可能就是網絡上和你爭執的那個,唔,叫什麼名字來著……”
“……諸國九十九。”
奴良陸生點點頭,看到朝日川一時仍舊是一副發愣的模樣看著自己,就問他怎麼了。
“我發現我突然……”朝日川一時的目光變得考究。
奴良陸生:?
朝日川一時:“又有一點喜歡你了。”
奴良陸生:“……誒!?”
原來是按點算的嗎?
……
俗話說雨夜能令人睡得更安穩,到這句俗話不適合用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
雨到清晨就停了,天剛微亮,眾人就從不安穩的沉睡中醒來,聚集到了對著院落的日式客廳。
沒想到有人比他們更早,客廳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擺放了八個放著湯碗食碟的小桌,但碗碟都是空空蕩蕩,沒有任何食物,最顯眼的是桌邊還有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仿佛在等著有人拿它刮下淋漓的血肉,盛進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