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他是好男人
穀妙語第二次去陶大爺家進行軟裝的時候, 邵遠主動提出了跟隨請求。
他說他的論文改完了。
穀妙語質疑:“兩天時間就能把論文全部改完?”
邵遠當然不會告訴她, 當他把改論文和陪她一起去陶大爺那裡同時放上天平, 他發現自己在向後者傾斜。
於是他白天晚上連軸轉改了兩天, 極度高效地完成了老師要求他修改的所有部分。
當晚周書奇問他這麼拚乾什麼,兩天把論文修改一遍老師也不會因此給他發好吃的。
邵遠沒理他,出門去校外買了一兜姿容絕色的紅蘋果。
拎著蘋果回宿舍的路上,他踩著冬末硬邦邦的油柏路, 心裡卻是一片軟和。
他這麼拚乾什麼?因為他想聽小姐姐的雞湯了。平時聽她叨叨那些雞湯覺得有點煩有點好笑, 可是聽不到的時候他才發現, 原來沒有了那些雞湯做滋養, 他還真是乾什麼都提不起勁了。
說起來真是奇怪, 以前他那麼看不上她,覺得她滿腦子空想一肚子雞湯,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變得很欣賞她了, 欣賞到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她其實不是滿腦子空想, 她是有堅守有熱血有宏願的。她雖然有一肚子雞湯,但那些雞湯確實在激勵她奮鬥, 不是說說而已聽聽就罷的空話, 她真的把它們提煉出了正能量, 補充進身體裡了。
他拎著一袋蘋果回宿舍之後,周書奇又變身成一隻大饞蟲跟他討蘋果吃。他沒扛住周書奇的死磨硬泡, 最後挑出最小的一個給了。
周書奇對此很不滿, 問他:“你現在對蘋果怎麼這麼有執念?怎麼的, 供了一尊愛吃蘋果的菩薩啊?”
邵遠想了想,把穀妙語的臉套上菩薩的造型,還真是不違和。
於是他笑著點點頭。
周書奇驚得蘋果都掉了。
“你早說啊,早說我就不跟你要了,你說我從菩薩嘴裡搶吃的,菩薩會不會怪我啊?”
邵遠拍拍他的狗頭,告訴他:“你隻要以後彆再跟她搶了,她就不會怪你的。”
周書奇恭恭敬敬地鄭重點頭:“嗯,好的!”
直到睡覺前,周書奇才回過味來。
他嗷地一嗓子叫醒剛要睡著的邵遠,憤怒質問:“菩薩什麼的是你臭編的吧?你就是為了讓我彆吃你蘋果,對吧?邵遠我說你這些蘋果是給小姐姐或者小妹妹準備的吧?我靠,你在兩性方麵有問題需要交代啊!”
邵遠在半睡半醒間回了他一句。
“沒騙你,她真的是菩薩。”
她有一副又正直又柔軟的心腸,不是菩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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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邵遠在地鐵站出口等穀妙語。
一個恍神間,一顆小丸子已經晃蕩在眼皮底下。
還真是個新鮮有活力的小菩薩姐姐。
穀妙語夾在進出站的人群中,不著痕不留跡地就移動到了他麵前。
“幾天沒見到姐姐,有沒有思念姐姐啊?”穀妙語笑眯眯地逗著問。
邵遠忽然就有點開心,可他也說不上為什麼開心。
他從穀妙語手裡接過裝著各種材料的工具箱,遞給她一個蘋果。
穀妙語接過蘋果時眼睛整個大了一圈。她好像要用眼睛把蘋果吃掉似的。
“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在我家裡下了監視器,沒道理我每次忘記買蘋果,第二天你就恰好能給我帶一個!”
邵遠抿著嘴笑了一下。
他可不是隻在她忘記買蘋果的第二天碰巧給她帶一個,他是隻要見到她,就會給她帶。
可惜她還沒發現這才是他帶蘋果的真正規律。
穀妙語把蘋果塞進隨身帶著帆布包裡,和邵遠一起步行了一段路,走到了陶大爺的彆墅。
路上邵遠忽然想起陶大爺還有一套七十平的小房子,想著那時候陶大爺信誓旦旦說彆墅裡沒人味兒,死活不肯住進去,就窩在他那有些年頭的無電梯老樓裡,每天丟個垃圾都要氣喘籲籲地爬下六層樓再氣喘籲籲地爬回來。
所以他問穀妙語:“陶大爺從那棟七十平米的六樓,搬進彆墅住了?”
穀妙語點頭說是。
邵遠:“陶大爺不是說過,想讓他搬進彆墅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變成屍體?”
穀妙語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好像空氣在此刻具有介質傳遞的功效,能把她的白眼一五一十地傳遞到陶大爺麵前。
“陶大爺說過的話可多了去了,你但凡能找出一句不是口是心非的、不在嘴裡跑火車的,算我輸!”
邵遠無聲笑起來。
到了陶大爺家,穀妙語和邵遠一起動作起來,幫陶大爺布置屋子。
“我們今天就爭取大致弄完。”穀妙語對邵遠說。
陶大爺一聽就有點傷感了:“彆著急啊,多乾兩天,哈,多乾兩天!大爺給你們做飯吃,換著花樣做,好不好?”
穀妙語一臉認真:“那用刷碗嗎?不刷碗這個事可以考慮。”
邵遠撇開頭笑。
門口有人按門鈴。有人送來了一板車綠植。
穀妙語扭頭對邵遠有點驚訝地說:“我就昨天在電話裡跟你說了一嘴,這兩天搞點綠植過來,你怎麼行動這麼快?這就送到了!”
穀妙語和邵遠一起把綠植布置在客廳和門廳之間,半人高的窄尖葉綠植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既隔開了空間,又清新了環境。
陶大爺看起來有點滿意,掏出手機就給陶星宇打電話:“喂?你中午敢不敢過來看看小穀小邵給我搬來的小植物?葉子比你養那些可好看多了,苗條著呢!”
穀妙語對這樣表麵拉仇恨其實在詢問“你中午過來吃飯唄”的話已經麻木接受了。
邵遠還是最近第一次聽,他直搖頭:“這老陶,什麼好話正話都能給他說壞說反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陶星宇來了。見到邵遠也在,他大大方方先打了招呼。
“你們客戶樓下鄰居私改水管那件事,小穀跟我說了你怎麼處理來著。解決得很漂亮。”
邵遠說了聲謝謝,簡單地結束了話題。
他不想聽陶星宇繼續表揚他太多,那樣好像一個師長在表揚一個小學生似的。他隻願意承認陶星宇比他老,不願意覺得自己比他小。
陶大爺在準備午飯,這期間他從廚房跑出來一趟,特意來給陶星宇上眼藥。
“看看,瞧瞧,小穀小邵給我選的綠植,這苗條的細長葉子,多俏!再看看你選的那些,葉子全都肥頭大耳的,一點都不精致!”
給陶星宇上完眼藥,嘴皮子爽過了,陶大爺拎著炒菜的鏟子就回了廚房。
陶星宇走到客廳中間去看這些綠植。
穀妙語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有點高深莫測——並不是完全的欣賞,有很大一部分是評判。
穀妙語走過去,謙恭討教:“陶老師,是不是綠植我們選的不對?”
陶星宇沉吟了一下,轉頭,衝她溫和一笑。
“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對你自己的職業規劃是怎樣的?或者這麼說,未來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設計師?”
穀妙語認真想了下,很鄭重地回答:“未來我想成為一個頂級的設計師,就像您這樣。”說完她有點不好意思,補充問,“我是不是有點癡心妄想了?”
陶星宇笑得溫和真誠:“沒有,不管做哪個職業,希望成為那個職業中的頂尖者,這都是個很基礎的未來目標。”
他說完話鋒一轉:“那你覺得想要成為一名頂尖的室內設計師,你應該具備哪些該有的素養?”
穀妙語挺直了脊梁骨,回答:“應該是職業技能和責任心兼具!”
陶星宇點頭:“這兩樣是必需的,但隻有這兩樣,還不夠。”他笑了笑,俊朗的臉上是一片溫潤柔和,“你想成為頂級設計師,除了專業能力要過硬以外,你還需要堅持,還需要有高的情商、懂得高效溝通的技巧、還要保持珍貴的好奇心,這是你靈感的源泉;要有耐心、良心。以上這些是教科書般你應該知道和掌握的東西。除此之外,根據中國的地域和文化特點,你還應該掌握一項教科書外的技能。”陶星宇頓了頓,關子沒賣太久,他告訴穀妙語,“這就是風水。”
陶星宇告訴穀妙語,老陶其實一個講究風水和避諱的人。他對穀妙語說我們不提倡這些,但我們也不回避這些。而不提倡也應該懂,因為當遇到在意風水避諱的客戶時,不用再現去了解。
“老陶嘴硬,但他其實很信這些。遇到他這樣的客戶,你要提前了解他信的和他忌諱的。老陶他忌誨這些窄葉尖葉植物,認為它們會破壞他和我母親之間的陰陽相連,未來等他百年之後會無法跟我母親相聚。所以我以前給他選的那些植物都是肥頭大耳的,那些在他看來,能夠鋪開一座通往我母親的橋。”
穀妙語一邊聽一邊思考。是的,她確實從沒有考慮過風水這個因素,而她也確實應該把它考慮進去才對。
她在刹那間有點恍然有所悟。
原來這次陶大爺讓陶星宇回來看苗條的葉子,說比你買的肥頭大耳的葉子強多了,其實真實意思是,她買了犯他忌諱的葉子,但他才不要得罪人,他要讓他兒子回來得罪人。
穀妙語再次感到陶大爺真是一個真真假假真中有假假中藏真高深莫測的小老頭。
她轉瞬又有了另外一個領悟。陶星宇不是不關心老陶的,他不隻關心,而且了解。可他們的關係卻又那麼劍拔弩張。
真是一對迷一樣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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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遠站在一旁聽著看著陶星宇和穀妙語一起聊天。
他發現陶星宇在看完他訂購的那些綠植之後,有了點欲言又止的狀態。
他接著發現,按下那點欲言又止,陶星宇對穀妙語問了彆的問題。
起先他以為陶星宇是在裝職業大佬指點江山,心裡還暗自哂笑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