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領到了提成
一場雨把北京從二月直接帶進三月。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 樹枝開始抽出悶騷的綠芽, 偏愛早春的花也在悄然花枝招展起來。
冬衣脫下, 好看的單衣穿上身, 穀妙語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一個回了春的少女,邵遠也被春天的衣裝襯托得越發勁帥有朝氣。
一年裡,穀妙語最愛這個時節。
這是一個什麼都在複蘇的月份,不論是生命, 還是念頭, 亦或某種情緒。
隻是進入這個月份後, 邵遠不太像其他人那樣在春意中盎然。
穀妙語總覺得他變得有點點不一樣了。他笑的時候, 笑容裡似乎多了一點誰都看不懂的東西。
儘管和以前一樣, 他也鬥嘴,也戲謔, 也跟她尋開心。但鬥過戲謔過尋過開心以後,他總會露出那麼一抹奇怪的神色, 像在回味著什麼有今天沒明天的東西似的。
他偶爾還會表現得有點焦慮。
穀妙語想著能讓他焦慮的因素, 想來想去,她問他:“是在擔心陶大爺嗎?彆擔心, 陶老師昨天跟我通了電話, 他說陶大爺手術效果非常好, 過幾天複查之後如果沒問題就可以回來了!”
邵遠點點頭,鬆口氣一樣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但他眼底的複雜情緒一樣沒少, 焦慮也並沒有被平息下去。
穀妙語覺得隻有她不願意做某件事而彆人非逼著她去做的時候她才會這麼焦慮。
三月上旬的時候, 月月一家搬進了新房子。
搬進新家後, 月月媽媽帶著月月來公司找過塗曉蓉兩次。第一次是要求塗曉蓉兌現那台早就說好要贈送的空氣機。
第二次是一個星期後,月月媽媽帶著月月,來跟塗曉蓉討價還價。
月月媽媽翻著京東的頁麵給塗曉蓉看,弱弱地說:“曉蓉你看這裡,這台就是你送我的空氣機,你說是按照四千塊的標準算的。但京東官網顯示這台空氣機隻要兩千九百塊喔……那我在想,這中間的一千一百塊差價,你能不能跟你們領導說一下,用現金補給我啊……”
塗曉蓉對她解釋,空氣機拿貨渠道不一樣,價格就會不一樣,他們不是從京東那種網銷渠道拿貨的,所以拿貨的價格本身就要貴一點,而這個差價是不能補的。
月月媽媽就很溫柔很講道理地據理力爭:“那我把空氣機退還給你,你退給廠家,不用退原價四千塊那麼多,折舊也可以的,然後把退掉的錢給我吧。這台空氣機我隻用了一個星期,折舊的話三千五百塊可以了。拿到這三千五百塊,我再自己去京東買空氣機就好,怎麼也還能剩下六百塊。曉蓉喔,你彆笑話我精打細算的,我們家負擔重,有房貸還要養兩個孩子,不是我這麼精打細算的,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她說到這,揮舞著月月的兩隻小手,對塗曉蓉說:“月月,快跟曉蓉乾媽說,謝謝乾媽!”
但最後月月的奶音並沒能打動塗曉蓉。塗曉蓉拒絕了月月媽媽的種種折現要求,儘管月月媽媽軟磨硬泡了差不多一天。
月月媽媽帶著月月走後,施苒苒實在憋得慌,逮個人就吐槽,逮著穀妙語都不控製了,說:“我真是服了這個女的了,一副弱弱的樣子,其實骨子裡比特麼吸血鬼還吸血鬼,不把我們組吸乾榨乾不帶死心的!上回那個錦旗,那特麼其實是跟我‘借’的錢弄的,我跟丫要過兩次錢,她每次都說,呀,忘記帶錢了,手機沒綁銀行卡,下次見麵一定記得給你現金。我呸,她給個屁!穀妙語我跟你說,你們當初沒簽她就對了,你說我怎麼鬼迷心竅了,幫曉蓉攬這麼個客戶回來!真是跪了!”
穀妙語隻能客套兩句,告訴她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客戶多了,什麼奇葩不得受著。既然是自己選的客戶,選的時候隻奔著挖牆腳,那後麵的做項目的時候,可不就得跪著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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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月裡,邵遠告訴穀妙語,他拿到了offer。他說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九月份他就會出國留學去了。
穀妙語在第一時間給了一個很直覺地感慨:“這就拿到offer了啊,太早了吧……”
邵遠說,不早了,他在同學之中,算是拿到的很晚的了。
穀妙語訕訕地笑了笑。
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發出“太早了”這麼無稽的結論。
她想或許她的潛意識裡在覺得,拿到了offer的邵遠,就該要離開礪行了。而她似乎有點希望,邵遠能再多待一陣子。
畢竟再重新招個銷售過來,又要重新磨合,而不管怎麼磨合,新來的也未必能像邵遠那樣,和自己如此合拍。合拍到隻要一個眼神交彙,就已經明白該怎麼樣配合對方唱雙簧了。
太陽不可阻擋地一天天東升西落,日曆隨著朝夕更替一頁頁不可逆轉地向後翻。穀妙語覺得拿到了offer後的邵遠,他眼底那種複雜的、奇怪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濃。
漸漸地他的這種誰也讀不懂的情緒,穀妙語卻在某一天忽然有點讀懂了,有點領悟了。
那是在某天早上,她吃著邵遠每天給她帶的蘋果時,突然領悟到的。
她咬著蘋果,對邵遠說:“我在想全北京含糖量最高的蘋果是不是隻有你能買到?自從吃了你買的蘋果,我覺得我和我發小買的那是什麼啊?那是蘋果嗎,那就是長著蘋果外形的黃瓜,隻管脆,但一點都不甜。”
聽了她的話邵遠笑了,笑過之後他又露出了他那種有點複雜有點難懂的情緒。
穀妙語看著他眼底那些極富層次的情緒,忽然就看懂了。
他好像在說,這蘋果,你愛吃就好,我就沒白買。可是以後我不能給你買了你就得天天啃蘋果外形的黃瓜了,這可怎麼辦呢?
那情緒的表麵是笑意,笑意下掩藏著即將分彆的離愁彆緒,離愁彆緒下是惆悵,惆悵再往下的東西,她看不清了。那東西似乎他自己也還理不清,混混沌沌地焦慮著。
於是穀妙語明白了,他是想到去日無多,分彆在即,所以心情有點不上不下了吧?現在相聚的時候越開心,分彆時就會越不舍。趁著還相聚,提前感受一下那份不舍,就會在現下的每一次笑容過後都湧起一攤複雜的情緒。
穀妙語想起之前邵遠問過她,公司什麼時候給他發那筆提成。
她說:“你要是著急,我就去找秦經理,讓他跟財務說一聲,給你的提前算一下。”
邵遠立刻說:“不用找經理,我巴不得晚一點發。”
她後來回想一下,隱約覺得那筆提成發到手的時刻,應該就是邵遠準備離開的時間點了吧。
原來離彆就埋伏在財務這個月的報表裡。
穀妙語不知不覺被邵遠的情緒感染了,她覺得自己似乎也在變得惆悵。
她工作了三年了,已經在職場曆練了這麼久的時間,家裝這個行業流動性又大,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身邊的同事來來走走,麵孔換了又換。從初入職時,每換一個同事她都會傷感不已,到後來聽說搭夥乾活的同事離職時,隻會冷靜的“哦”一聲,她不過也就用了半年時間。
半年時間已經可以抹平一顆心多愁善感的棱角。
可是現在,和一個相處僅僅三個月的小男生,她居然被他的情緒所感染,又變得有點不舍和惆悵了。不知不覺的,他靠著每天一個蘋果,已經把他的存在感滲透在她身邊了。
穀妙語告訴自己,沒關係的,等邵遠離開後,這回不必再用半年時間,可能隻需要一兩個星期或者一兩天,她就會適應這一場人事離彆了。
三月底的時候,陶星宇帶著陶大爺回來了。
手術很成功,陶大爺雖然坐在輪椅裡,但他的精神麵貌很活蹦亂跳。陶氏父子的關係和之前變得很不一樣。
一切都很好。隻是穀妙語和邵遠去機場接機的時候,看到了賀嫣然是從到達口裡麵出來的。
她不是來接機,她是和陶氏父子一起從國外飛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