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蓼真正恢複力氣的時候已經不在道聖宮裡了。
她在雲步虛懷裡,不確定他要去哪兒,隻知道他沒用那種會讓她很不舒服的瞬息千裡,而是難得尋了飛行法器,一架九匹飛天玉馬拉著仙車,踩著雲彩追著月行駛著。
紅蓼動了動頭,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歇著,悶悶地問了句:“這是要去哪兒?”
雲步虛看著車窗外飛快後退的月色:“妖界。”
紅蓼倏地睜開眼,撐起身子去看他的臉:“去妖界做什麼?”
雲步虛望向她,馬車裡沒點燈,光線昏暗,但並不影響他們看清彼此。
“去殺了白嬰。”
雲步虛說話的語氣很平常,就像教她功法時一樣淡定,好像說的根本不是要單槍匹馬去殺了地主留下的血脈之一。
紅蓼之前雖然疼得都變回了原形,但其實能知道外界都發生了什麼。
雲步虛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座下弟子們又說了什麼,她都清清楚楚。
她其實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要是自己的導師在項目進行的關鍵時刻突然跑去談戀愛了,還是跟競爭對象談,整天不著家,誰能放心,誰能樂意?
他們之間的問題遠比她打的這個比方嚴重得多。
“為什麼這麼突然?”
紅蓼摟住他的脖頸,把臉埋在他頸間,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香氣,波瀾起伏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突然嗎?”雲步虛慢慢說,“你不願契約,我便去殺了他,再把妖印毀了,這樣便一勞永逸,哪怕換了新的妖王,也不能再將你如何。”
紅蓼摟著他的力道緊了緊,雲步虛感受到,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必擔心我。”
“……”誰會擔心你,才沒有擔心你。
以前都不知道他竟然如此自戀。
紅蓼默了默,終於還是說:“……也不用那麼急,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妖王畢竟是妖王,哪怕他受了傷,在妖王宮裡肯定也有保命的法子,不可能一點底牌都沒有。”
“等不了,必須急。他此刻受了我的反噬做不了什麼,一旦好些便會要你的命。”
雲步虛將紅蓼拉起來,看著她閃躲的眼睛,微微思忖,俯身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信我。”他篤定道,“不會有事。”
……當然是信他的。
他可是雲步虛,是道祖,未來的天道,男主的無敵師尊,哪裡需要她擔心什麼?
紅蓼狐耳動了動,紅通通的眼睛終於挪到了他身上,嘴唇扁了扁說:“好。”
停了停,她聲音很小地悶悶道:“那你要小心點。”
雲步虛心弦動了動,將她重新擁入懷中,如安撫孩子般輕輕拍著她的背。
紅蓼何曾被這樣對待過,一時神色恍惚,唇瓣微張,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倒是雲步虛突然問她:“有沒有想過以後。”
紅蓼愣了愣,發出一聲:“嗯?”
“以後想做什麼。”
……以後想做什麼?
這是……就業顧問?
紅蓼努力轉了轉腦子,試探性道:“好好修煉?”
“……”
“那,繼續回我的山頭當老大,招兵買馬,建個大宮殿,超過妖王宮?”
這可是真心話了,一點水分都沒摻,他總該滿意吧?
這理想是不是還挺遠大的?怪有誌氣的是不是?
可惜雲步虛沒有給她點讚。
他好像不太高興,在那兒冷著臉,紅蓼一琢磨,這是覺得沒計劃上他?
嘖,男人,你的名字叫麻煩。
紅蓼仔細想了想,清清嗓子道:“等我的大宮殿建好,給你單獨留一間怎麼樣。”
畢竟是這樣的美色,還有那麼棒的才藝,給個固定位置倒是不為難,希望他懂事。
但雲步虛明顯不懂事。
她對未來的安排雖然終於有了他的位置,但和他想得還是差很多。
他耐著性子又問了一句:“在這之後呢。”
紅蓼後撤身子,撐著他的肩膀眨巴著眼睛:“在這之後?……在這之後我都沒煩惱了,最大的理想就是吃喝玩樂,混吃等死啦。”
簡直是狐生終極夢想!
要是他哪天不喜歡她了不管她了,她就再置辦幾個後宮,天天看著美男子為她爭風吃醋,快樂無邊!
雲步虛終於清醒了。
清醒地知道,他們之間如果沒有一個人長嘴的話,就永遠是雞同鴨講。
從前他妥協了一次,往後好像就永遠得是他了。
“你真不明白嗎。”他定定看著她,“可知我同他們說了什麼。”
這個“他們”他沒明說,但他還能和誰說呢?當然是道聖宮的人。
想到她去尋他求救的時候滿聖殿的大人物,紅蓼舔了舔嘴唇:“……我能不能不知道?”
雲步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好吧,你說。”她咬住下唇。
雲步虛突然歎了口氣。
歎氣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真的太違和了,紅蓼都覺得心裡怪怪的。
他好像不打算說了,將她推到一邊,一個人坐到車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致判斷著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