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已經距離妖界千裡之外了。
她站在一片寂靜的森林裡,整個人還是懵的。
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好像是雲步虛,他做了什麼?讓她先走了?
……是神行符!
他在她背後貼了神行符!
那他怎麼辦???
當時冥皇和魔尊已經趕到了,他自己一個人在那裡,還剛解決了妖王,耗費了不少靈力,萬一不是他們的對手怎麼辦?
……就算因著對方車輪戰一時不敵,全身而退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吧?
她是個累贅,先把她送走,他自己再想離開就簡單了……
是這麼回事吧?
紅蓼不安地四處亂轉,想找個森林的出口,卻發現周圍有什麼陣法。
她觸碰了一下看不見的結界,臉色蒼白,神情慌張。
沐雪沉趕到這裡的時候正好見到她這個樣子。
紅蓼看見他也愣住了,四目相對片刻,沐雪沉睨了睨她背後蹙眉問:“師尊何在?”
紅蓼趕忙道:“他還在妖界,冥皇和魔尊趕到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你……”
她想問問沐雪沉能不能把結界打開,她想回妖界外圍去探探情況,一定不給雲步虛添亂,可沐雪沉顯然誤會了什麼。
“師尊還在那裡,你卻自己逃了出來?”他表情不太好看,“我果然不該對妖的本性抱有什麼期待。”
他轉身就要走,沒有給紅蓼解開結界的意思,紅蓼伸手阻攔:“你走可以,先把結界給我解開,我要回去看看!”
她解釋說:“不是我自己要先跑的,是你師尊拿了神行符把我送出來的。”
沐雪沉回頭道:“撒謊也不想個好點的理由,妖域之森設有符咒禁製,如何能讓你用神行符離開?”
他因原主的事對她存有偏見,會下意識把她往壞處想。
“定是你趁師尊不注意先逃了,我真不知你這般小妖,除美貌之外還有何可圈可點之處,師尊為何獨獨對你……”
沐雪沉說到這裡停住了,因為紅蓼扭曲的表情。
紅蓼鼻子都氣歪了,上去就要扇他,但被他敏捷地躲開了。
“有禁製怎麼了?”她冷笑著,“你自己做不到在妖域之森的禁製下使用符咒,就以為你師尊也不行?對不起了哈,他就是行,非常行,我背後還有他留下的符咒殘陣,眼不瞎你就該認得出來!”
她轉過身去,撩開順滑的銀發,露出了纖細脊背上神行符殘存的陣光。
……真的是神行符。
沐雪沉怔了片刻,微微擰眉,緊緊握著手中山河筆。
“這裡應該是你們道聖宮的什麼安全傳送地?你到這裡來是感知到有人觸動了結界?”
紅蓼連續問了兩個問題,也都自己給出了答案,都是正確的。
沐雪沉用沉默給了認可。
紅蓼不想再在這裡空耗時間,直接道:“把結界打開,我要出去,我得回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你還要回去?”
即便沐雪沉相信了是師尊送她出來,卻不相信她會有情有義到回去幫師尊。
他始終忘不掉在青丘的時候她做的那些事,她性情惡劣,妖品低下,滿口謊言,哪怕現在看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在他的視角裡,她還是那隻狐妖,本身是不會改變的。
“既是師尊送你到這裡,他若回來見不到你會著急,你就在這裡等著,我自去尋師尊。”
沐雪沉拒絕了她,幾步消失在陣法之中,紅蓼冷靜下來,他去也行,比她更能幫上忙。
現在就希望雲步虛安全回來。
他說得也不算錯,雲步虛回來的話,應該會來這裡找她。
她就在這裡等著,免得他又覺得自己跑了。
她也不是改主意不跑了……她……她就是破不開結界,隻能留在這裡等他的!
對,就是因為這個。
隻不過紅蓼等啊等,等到夜幕降臨,依然沒等到雲步虛回來。
需要這麼久嗎?
上一次雲步虛和白嬰、束雲壑一戰打了多久?
好像也是幾天幾夜。
那應該沒事……不會有事的。
她心裡不斷這樣說,但其實也知道,越是覺得沒事,越是會有事。
雲步虛被她撿到的時候傷得很重,體內妖毒魔毒數不勝數,雖然被她誤打誤撞拿滌塵鏡治療過,但治療的時間並不長,在赤焰海他恢複靈力後就一直沒怎麼好好休整過,今日又是殺妖王,又是對付大妖們,還要破開禁製送她離開……
紅蓼有些待不住了,她必須想辦法趕回去。
她必須親眼看一看戰場。
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回來。
妖界,其實這會兒一切已經結束了。
束雲壑和謝沾衣帶著各自的兵團退出了妖域之森,雲步虛已經得到了妖界的實際掌控權。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確實受了些傷。
不過已經比他預期得好太多了。
沐雪沉趕到時也沒幫上什麼忙,那個時候魔尊和冥皇已經在撤退了,看見他隻是加快了撤離的速度。他們以為是道聖宮的支援來了,也不會想到隻有他一個人來。
“師尊覺得如何?”沐雪沉將丹瓶遞過去,但被雲步虛拒絕了。
“不必。”
他行動自如地穿梭在妖王宮中,還活著的守衛小妖徹底臣服,跪在道路兩側不敢起身。
“傳音回去,命淨玉帶人來鎮守妖王宮。”
雲步虛下達完指令就要走,沐雪沉愣了愣:“師尊要走了?”
雲步虛回眸:“還有何事。”
“此地尚未大定,師尊這便離開的話……”
雲步虛冷淡地打斷他:“要你何用。”
沐雪沉說不出話來了。
雲步虛正要離開,突然頓了一下,快步朝角落走去。
沐雪沉跟著望過去,看到了一身狼狽的紅蓼。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闖出結界來到這裡的,紫色的裙子上滿是鮮血,頭發淩亂,臉上也有傷痕,露在外麵的手腕上更是被陣光留下了許多劃傷,那些傷勢因道聖宮獨有聖光的存在難以快速愈合,她隻能受著疼,不斷地冒出血來。
不過這些在看到雲步虛的一瞬間,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那裡,紅蓼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她忘了自己是怎麼一瘸一拐地趕過來,怎麼費儘心思潛入妖王宮,怎麼變成狐狸循著他的氣息找過來,她用儘全部力氣朝他跑過去,在他張開雙臂後撲到了他懷裡,將自己嵌入他懷中。
“你沒事呀……”紅蓼鼻音很重地說,“我等了好久你都沒回來,我以為你出事了,我想來看看,可沐雪沉不讓我出去,我也打不破結界,我……”
“……總之,你沒事就好。”
她沒仔細說自己最後是如何打破了那仿佛永遠打不破的結界,隻說他沒事就好。
沐雪沉到這裡的時候也不是沒關心雲步虛,可雲步虛當時的反應非常冷淡。
如今麵對紅蓼的關心,他卻做不到那麼疏離冷靜。
他的心像被人拿刀子在割,每一刀都痛入魂髓,令他這樣一個對疼痛耐受度極高的人都顫了尾音,啞了言語。
“跑回來做什麼。”
雲步虛的措詞好像在質問,在生氣,但語氣根本不是那回事。
沐雪沉從小跟在他身邊,長這麼大,就沒聽見過師尊這麼柔聲細語甚至是驚慌失措的說話。
他呆住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分明就是郎情妾意。
……他似乎誤會了紅蓼。
可是……可是她之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莫非他從前經曆的都是幻象?
還是如今的紅蓼是在偽裝?
沐雪沉看不出來。
他不覺得紅蓼此刻的樣子有絲毫偽裝的成分在。
她看上去異常的真誠,真誠的讓他一個旁觀者都心驚肉跳,何況是雲步虛本人。
“你太慢了。”紅蓼還在抱怨,“誰讓你那麼慢,你早一點來我就不用這樣了。”
她好像終於撐不住了,抵著雲步虛的胸膛開始喊疼,疼得汗都流下來了。
雲步虛被她重重按著心口,額角克製地猛跳了一下,沐雪沉立刻往前想阻止紅蓼,但雲步虛直接帶著她走了。
沐雪沉還要留守這裡打掃戰場,自然不能跟上去告訴紅蓼師尊傷在何處。
隻希望紅蓼自己能發現才好。
齊淨玉得到傳音後,很快就趕到了妖王宮,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風微塵也跟著過來了。
“你怎麼也過來了。”沐雪沉問了一句。
風微塵說:“我正好和師弟在一起,這樣大的事我怎麼能不來幫忙,都要做些什麼,師兄儘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