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剛才還不知道雲步虛整這一出是什麼意思的話,現在紅蓼是全都知道了。
“你的眼睛。”她克製著上前的衝動輕聲提醒他。
雲步虛明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不對勁,卻不管不顧,隻反問她:“你在乎?”
紅蓼噎了噎:“你這個樣子很危險,這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
“一個魔尊而已,我現在進去殺了他又如何。”雲步虛淡淡道,“之前隻是顧著你,沒抽出時間來解決他。”
老婆都快沒了,誰還有心思去管那些?
紅蓼認真看著他,他眼眸還紅著,或許說出來的話多少是不理智的,但她一點都不懷疑他真的會去做。
束雲壑隻剩下一根獨苗,自然不是天之主的對手,可對方耍陰招怎麼辦?
魔族沒有底線,什麼事都乾得出來,敵在暗我在明,如今魔界守衛森嚴,裡麵真有什麼陷阱讓他中了招怎麼辦?
紅蓼沒辦法不考慮這些,她掃了掃昏迷的水如鏡,心平氣和道:“先回去再說。”
未免刺激到他,她主動說:“你帶著水盟主。”
雲步虛周身氣息這才和緩一些,但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想管水如鏡,那張神性的臉上冰冷無情,沒有任何悲憫,可他本不該是這樣的。
眼中紅色漸消,雲步虛微微顰眉,凝視水如鏡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道金光,將他送回靈山仙宮。
本想送回道聖宮,可他現在沒功夫回去,他不想離開紅蓼半步,就在靈山仙宮解決這件事好了。
做完這一切他再回頭,紅蓼看他正常不少,也不再和他說話,自己飛身離開。
雲步虛自然是跟上,哪怕他可以瞬息千裡,還是默默追隨在她身後。
回去的速度不算慢,紅蓼一進仙宮,就看到沐雪沉和漱玉仙子正在照看水如鏡。
“水盟主傷勢如何?”紅蓼關切問道。
沐雪沉敏銳地注意到師尊的臉色,停了片刻才說:“傷得很重,神府碎裂,至今昏迷。”
神府都碎裂了?
那他是如何支撐著逃出魔界的?
沐雪沉這時又問:“可見到羽落?”
……是了,還有女主,女主若是在,應該也能說出在魔界發生了什麼。
“我沒見到她。”紅蓼蹙眉道,“我隻看到水盟主,話還沒說兩句他就昏迷了。”
漱玉說:“能撐到魔界外麵已經是奇跡了。”她緩了口氣,“好在聖主在此,保下他的性命是沒問題的。”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雲步虛身上,可雲步虛卻沒有任何表示。
他就站在那,身量高得所有人都需要仰望他,他看都沒看傷重瀕死的水如鏡,隻望著紅蓼。
紅蓼抿抿唇,對其他兩位說:“你們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和聖主。”
沐雪沉有些遲疑,他還是有些了解師尊的,知道這個時候的師尊怕是不好麵對,他難免有些擔心紅蓼。可想到師尊之前對他說的話,還有自己的感情可能會給紅蓼帶來的麻煩,他比漱玉更快回過神來,低著頭行過禮快步離開。
他都走了,漱玉也拜了拜跟著離開。
他們一走,紅蓼就說:“你要怎樣才肯救他?”
她臉色不太好看:“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人,應許羽落的原本也是你,你當時還讓我給她點明去尋水盟主的理由,如今水盟主這樣我們都有責任,你沒道理要我來求你救他。”
“我有說過要你求嗎?”
雲步虛終於開口,聲音仿佛拉緊的琴弦,岌岌可危。
紅蓼一下子有些說不出話來,閉了閉眼道:“我自己想辦法。”
她坐到榻邊想靠自己救人,認真的模樣刺痛了雲步虛的眼睛。
他上前一步低聲道:“能被人魔混血算計,可見他本身就不夠清醒。”
紅蓼本來就對水如鏡的傷沒什麼頭緒,偏生雲步虛還在這裡念經,她有些煩躁道:“你又不幫忙,就不要來說風涼話了好嗎?他都快死了,你還說這些想表達什麼?”
雲步虛無法忍耐她的視線一直在另一個男子身上,他上前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望向自己,一字一頓道:“他不如我。”
紅蓼聞言直接愣住了:“……你在說什麼?”
雲步虛麵無表情道:“他哪裡比得上我,你要那麼在意他?”
紅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又不知該怎麼說。
時間緊迫,最後她隻能快速道:“是你把事情搞成現在這樣,讓我不得不在意他。”
她掰開他的手,繼續幫水如鏡檢查身體:“現下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我沒心情和你說彆的,你不幫忙就走,彆來添亂。”
雲步虛沉默下來,許久沒有言語。
在紅蓼試圖用妖族最珍貴的真氣為水如鏡拉回生機時,他突然說:“你親我一下,我便救他。”
紅蓼不可思議地轉向他,他說完好像自己都有些不夠從容,但還是緊緊盯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不得不說,這一刻的雲步虛和過去沒有任何區彆——如果忽略他袖中緊握的拳,和不斷扇動的眼睫。
紅蓼沒猶豫太久就傾身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讓開位置道:“救他吧。”
雲步虛手落在臉上,輕撫過她親吻的位置,她那樣敷衍的動作,他不可能沒有察覺。
他算達到了目的。
但他一點都不高興。
心底翻湧的情緒甚至越發沸騰複雜起來。
他看著水如鏡,仔仔細細地看,似乎在辨彆為何他有這樣的本事,可以讓對他心存排斥和怨氣的紅蓼不惜親他,也要救他。
他辨彆了太久,紅蓼的耐心告罄,直接問他:“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雲步虛氣血翻湧,險些吐出一口血來,但他咬牙克製著,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他沒再說話,隻靜靜地雙手結印,用神聖的金光將水如鏡包圍其中。
見他開始行動,紅蓼才鬆了口氣,後退幾步在一旁安安靜靜守著。
她越是這樣,雲步虛心裡就越是淩亂,他盯著昏迷不醒的水如鏡,仿佛遇見了比地之主還要難對付的仇敵。
可他非但不能殺了對方,還要將對方從生死線上拉回來。
“蘇醒。”
神之言靈,言出法隨,水如鏡被強行喚醒,睜眼就看到道祖冰冷徹骨殺意叢生的眼睛。
他本能地喚來本命劍與他對峙,斷劍握在手中,輕而易舉地被雲步虛的靈力撕碎。
看著完全碎裂的本命劍,水如鏡好像終於回過了神,難堪地下了塌,跌倒著跪下。
“冒犯聖主了。”
他啞著嗓子,眼尾緋紅地盯著碎裂的本命劍,想伸手將它合攏起來,卻因那是雲步虛的意思而無法那麼做。
紅蓼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幾步上前,將劍的碎片小心地收起來,交到水如鏡水中。
水如鏡低著頭沒有接,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唇瓣,整個人搖搖欲墜。
紅蓼不禁回頭:“把你的靈壓收起來,你真的想讓他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