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蘅鷺挑起眉,站起身來,賈環也跟著起身。
打起營簾,走進來一個二十歲模樣,容貌硬朗的青年來,那人身上穿著一件鴉色騎裝,手中拿著一張弓,從弓上的痕跡來看,此弓想來也用了許久了。
進來那人沒料到營帳內還有其他人,愣了下。
徒蘅鷺互相介紹了一番。
顧楚之衝賈環拱了拱手,他打量了下賈環的身量,瞧著身形瘦削,一看便不是什麼能打獵的主兒,臉上便露出幾分輕視的神色來了。
徒蘅鷺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
賈環也不以為意,眼下他也沒露出什麼本事來,彆人輕視他也是正常的,與其為這事計較,倒不如想想怎麼表現好。
過了沒一會兒。
徒蘅鷺名冊上的人也陸陸續續來了。
如賈環所料,徒蘅鷺這邊的人相對來說較少一些,隻不過十來個人,比起徒蘅軒那邊兒的數十人來說,幾乎少了一大半了。
但是狩獵,靠的也不是人數。
賈環冷眼旁觀著,這群人當中,徒蘅鷺真正親近的恐怕隻有三人,一人是顧楚之,一人是徐圖岫,一人是宋廣文,這三人家世在眾人當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顧楚之的父親是顧老將軍,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他序齒第六,前麵五個兄長都是征戰沙場而死,顧老夫人剩下這麼一個幼子,怎麼也舍不得讓他去從軍。
偏偏顧楚之卻是典型的顧家人,身形挺拔魁梧,素來有神射手之稱,百步穿楊,不在話下。
而徐圖岫則是禮部尚書徐尚書的獨子,性格沉穩,溫文有禮,幾句交談下來,直叫人如沐春風,就連對待賈環,他也是彬彬有禮,瞧不出神色來。
剩下的宋廣文卻是叫賈環有些看不透,他是禦史大夫宋大人的三子,宋大人一張鐵嘴是京城裡出了名的,便是國舅也曾吃過他的虧,偏偏宋廣文卻從頭到尾都沉默寡言,若不是徒蘅鷺的態度,賈環恐怕都要忽視了這麼個人的存在。
賈環冷眼觀察著彆人,彆人也同樣在觀察著他。
一匹匹高頭駿馬林立,馬聲嘶嘶,長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顧楚之拉了拉徐圖岫的袖子,朝賈環努了努嘴,低聲道:“老徐,你說,十六爺找來這麼個豆芽菜,來做什麼?”
徐圖岫朝賈環的方向瞥了一眼,低聲道:“才多久功夫,你就給人家起了個外號。”
不過,豆芽菜,這個還真形象。
顧楚之嘿嘿一笑:“你也覺得像吧?我覺得他還沒我妹子高呢。”
徐圖岫白了他一眼:“你妹子好似是和你同年的吧。十六爺既然找他來,自然是有他的主意。”
他心裡其實也在困惑,賈環這人之前從未聽說過,冷不丁冒出來,連個底細也不清楚,若是他哥哥賈寶玉,徐圖岫還有幾分了解。
但是徐圖岫信任徒蘅鷺,既然他找了賈環來,想必就有他的用處。
賈環聽著上頭聖上的話,又聽著耳旁的細碎聲響,心裡不禁感慨道,果然不管是什麼時候,這種事情都是常事,頂上人講話,下麵人也講話。
好在,聖上不過講了幾句話,就停了下來。
聖上摸著胡須,感歎地看著底下的人,到底是年輕人,就是朝氣蓬勃,他笑道:“今日狩獵,你們這些人可要好生表現,也給你們父親爭光,誰若是打的獵物多了,朕便將昔日太上皇賞賜給朕的匕首賞與那人。”
一言既出,底下的人瞬間激動了。
饒是幾位皇子,臉上也露出了誌在必得的神色。
那匕首,本就削鐵如泥,是世所罕見的寶物,得了此匕首固然難得,但是更難得是這等在陛下麵前露臉的機會,京城中權貴子弟眾多,聖上哪能一個個都記住?
此等機會正是讓聖上記住自己的好時機,隻要聖上記得自己,日後自然有著大造化呢。
大臣們心裡都有所動,恨不得現在下去提著自家臭小子的耳朵叮囑幾句。
賈政也是如此,他是從五品,坐在位末,忍不住拿眼睛去瞧賈寶玉。
卻見到賈寶玉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再想到賈寶玉素來在裡頭混著,文不成武不就的,不似珠哥兒,若是不抓住此次機會,往後上哪找機會去?他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想到了賈環。
他對賈環甚少關心,偶爾也聽王氏說過,環哥兒在族學裡怎樣的胡鬨,怎樣和小廝一塊混玩,想來也不必擔心他會奪得此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