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直之所以敢這麼大膽來搶他的功勞,無非是覺得這裡隻有他一人,搶了也白搶,沒有人能夠給他作證,但若是有人呢?!
宋直定定地看著賈環,心裡恨得幾乎滴血,卻忽然露出個爽朗的笑容來:“賈兄弟說笑了,在下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是嗎?”賈環笑道,“那麻煩你們讓讓路。”
他大大方方地拖著掌櫃的屍體,從人群中走過,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撲通撲通地加快。
“等等!”宋直突然開口道。
賈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額頭上沁出冷汗。
四周的捕快手上的刀都齊齊地對準了賈環,隻等宋直一個命令。
“剛才的事,你不會到處亂說吧。”宋直笑著問道。
“當然不會。”賈環的心放了回去,“我沒有證據,空口無憑,誰信我。”
“那就好。”宋直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賈環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拖著屍體到了門口,心裡再次打起了敲邊鼓,但是,眼下到了這個關節,也不能退縮。
索性大大方方地把門推開。
外頭,季良等人被這突然打開的門嚇了一跳。
季良愣了愣,瞧了眼賈環,再瞧了眼他手上的屍體。
身後的人頓時都蠢蠢欲動,一個個手都按在了兵器上。
賈環心知這個時候就是最關鍵的時候,成不成!就在這時!
他朝屋裡努了努下巴,季良和宋直對上了眼,兩人的眼神中幾乎能擦出火花來。
垃圾賤人!居然和賈環聯手!
二人默契地想到這一點兒,不由得在心裡對對方啐了一口!
賈環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帶著屍體坐上了趙國基架趕的馬車,揚長而去。
他一直到遠離了西大門,才徹底放下心,長噓了一口氣。
“好膽識!”陳俠讚歎道。
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來,本就難得,更難得的是賈環在這個過程中,臉色居然變都不變,這樣的膽識,連陳俠自己都自愧不如。
賈環笑了下,揚起簾子,對趙國基說道:“舅舅,咱們快點兒回去。”
要是宋直和季良這兩人反應過來了,必定是要追上來的。
“你倒是好心機。”季良譏嘲地對宋直說道,“賈環那樣的人,你也和他聯手。”
宋直怔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和賈環聯手?我什麼時候和賈環聯手了!不是你和他勾搭成奸了嗎?!”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什麼時候和賈環聯手了!”季良怒道。
二人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流露出怔愣的神色。
其他人也都愣了愣。
季良立即反應過來,媽的,他們兩人都被賈環玩了!他以為賈環和宋直聯手了,結果,宋直卻以為他和賈環聯手了!
“愣著乾嘛!追啊!”季良回過頭,對手下怒喝了一聲。
宋直的臉上抽搐了下,咬著牙怒道:“叫弟兄們追!絕對不能放走賈環!”
賈環這一招把他們兩個都耍了。
要是傳出去,他們的顏麵還能要嗎?!
“到了。”賈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趙國基這才敢放鬆下來,他的雙手雙腳幾乎都是軟的,這一路朝榮國府而來,他是不敢放鬆一下,生怕一慢下來就被人追上。
“你們可回來了。”趙姨娘帶著趙國基家的和小吉祥迎了出來,見著二人平安無恙地歸來,趙姨娘一乾人等都徹底鬆了口氣。
“哥哥,你跑哪兒去了?叫嫂子擔心了一晚上。”趙姨娘埋怨地看向趙國基。
趙國基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
他朝他娘子看了一眼,見到她眼眶紅腫,臉色發白,心裡越發愧疚。
“好了,娘,舅舅今晚是我派去做事,你就彆怪他了。”賈環連忙替趙國基打圓場。
“做事,做什麼事?”趙姨娘狐疑地掃了二人一眼。
耳房裡頭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來。
賈環朝趙姨娘使了個眼神,示意她進屋裡說話去。
小吉祥被留在屋子外把風。
賈環把今晚的經曆刪改了些,他沒有把陳俠的事說出來,隻道自己今日偶然發現那客雲樓的幫工有些古怪,便派趙國基夜裡去打探,後來趙國基沒回來,他就拿著匕首親自去了,在那裡和那賊人大戰了好幾回合,才把那賊人拿下。
這一段經曆,聽得趙姨娘和趙國基家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趙姨娘拉著賈環的手,“那你有沒有傷到哪裡?你這孩子膽子怎麼這麼大!自己一人也敢去!……”
她邊拉著賈環的手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一邊又不住地念叨。
賈環隻覺得心裡頭暖極了,非但不覺得嘮叨,還美滋滋,這種有人關心的感覺就是好。
“娘,我沒事。”賈環忙道,“不過,娘這幾日可得去置辦幾身新衣裳,也給姐姐買幾身。”
“這好端端的,買新衣裳乾什麼,你錢多燒著啊。”一提到錢的事,趙姨娘還是老樣子,現在即便每個月賈環都會拿幾百兩銀子給她,她還是一直舍不得花,銀子攢了又攢。
“你就彆管了,反正肯定會有用的。”賈環說道。
他臉上泛著笑容,一直以來,老太太、賈政夫妻一直打壓著他們母子,現在,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他們母子已經不再是他們想搓揉,想打壓就能打壓的人了。
翌日清晨。
京都府衙前張貼了數來個月的皇榜被人揭下。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刻工夫,竟然傳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就連那些上早朝的官員也都有所耳聞。
“到底是誰抓到那賊人!”
“不知道,聽說那賊人三頭六臂,身手比猴子還好,能抓到他的必定是個英雄好漢!”
“不是,不是,我聽說抓到那賊人的是一個小少年。”
“不能吧,老蔡,你彆胡說八道,一個小少年能抓到賊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怎麼不可能?我家七大爺就住在府衙旁邊的穀子巷裡,是他親眼看到的,那小少年親自把那賊人的屍體送來的。這還能有假嗎?”
……
宋盛文、季良二人此時都鐵青著臉,這兩個死對頭今日罕見地站了同一陣線,齊齊對賈環這人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眼瞧著到了嘴邊的鴨子,居然飛到這黃口小兒嘴裡!
這叫人怎麼不生氣!
怎能不動怒!
“怪了,你弟弟今日怎麼沒來?”馮淵道捅了捅賈寶玉的小腹,低聲問道。
賈寶玉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你們不是兄弟嗎?你怎麼不知道?”馮淵道緊追著問,“還是他知道自己輸定了,所以不敢來了。”
賈寶玉的臉漲得通紅,馮淵道這話雖然是在羞辱賈環,但何嘗不也是在羞辱他,他在心裡對賈環埋怨不已,好生生地,湊什麼熱鬨去打賭,輸了豈不是害的他也沒了麵子!
“你瞧,宋直和季良二人的臉色。”顧楚之壓低了聲音對徐圖岫說道,“我怎麼感覺,這二人好像便秘了好久似的,臉色好臭。”
徐圖岫的嘴角抽搐了下,“不要說這種話。”
“我沒說錯啊,他們的臉色真的很臭。”顧楚之委屈地說道。
宋廣文默默點了下頭,表示附和。
徐圖岫朝宋直和季良二人的臉上掃去,顧楚之的確沒說錯,這兩個翩翩公子平日裡不說笑臉迎人,但也是溫文爾雅,一副君子做派,但是今日,這二人居然不顧及儀表,居然擺出了一張臭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能讓這二人露出這等神情?
徐圖岫朝賈環那空著的位置看去,賈環也沒來,這兩件事有沒有關係?
會不會是?
他想到了那個可能性,但是很快,他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
賈環這些時日,壓根就沒去找過那賊人,他又沒有人脈,又沒有勢力,根本不可能會找得到那賊人!
徒蘅鷺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他手執著一卷書,慢慢地翻過一頁。
賈環,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