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賈環拜見陛下。”賈環屈膝行禮, 恭敬地說道。
聖上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後,沉聲道:“平身吧。”
“謝陛下。”
賈環從容起了身。
此時,大殿內, 文武百官的視線都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身上,尤其在他身後那一具屍體上停留了片刻。
“承吉, ”聖上喚了一聲。
宋盛文臉色變了變,陛下對這黃口小兒竟然這麼親昵,竟然叫這黃口小兒的表字。
這等聖恩,便是他也不曾有過。
“你走近一些。”聖上對賈環招了招手。
賈環往前走了數步。
聖上端詳了賈環一番, 讚歎道:“承吉破肖其祖父, 你祖父賈卿也是有勇有謀, 當日在戰場上可是親手射殺了蠻子的大將軍,承吉, 你往後可得更加努力,好不墮你祖父的威名。”
賈環心中有些激動,聖上的這句話對他來說,可以說是一大利器,當初賈母、王夫人敢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不肖子孫, 可現在, 有了聖上這話, 誰敢說他不肖,誰敢說他不好, 說他不肖、說他不好, 就是在打陛下的臉!
“陛下, 小民記住,小民日後定當克勤克儉,必然不負陛下的厚望。”賈環說道。
聖上讚許地頷首,笑道:“當日朕曾說,你們誰能抓到這賊人,就許他一個請求,朕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有什麼請求?”
朝廷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安靜到能聽到所有人的呼吸聲。
此時,幾乎所有人就連陳新登都忍不住把視線落在賈環身上。
所有人包括聖上都好奇賈環到底在想什麼,他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來。
“陛下,小民冒昧有個請求,小民已經大了,想為陛下做事。”賈環厚著臉皮說道,其實他說得也沒錯,他現在十三歲,在現代雖然還是個初中生,但是在古代,已經結婚生子的多得是了,賈璉當初接管榮國府內務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了。
聖上哈哈大笑,“你倒是不客氣,好,朕準了。”
宋盛文、季瑞溫等人嫉妒得牙齒都快咬碎了,這等好事怎麼就沒落在他們家子弟頭上,反倒落在賈環頭上!
“陛下,這……”季瑞溫從行列中站了出來,打算阻止陛下做出這等荒謬的事情。
“季卿家不必多言,朕一言九鼎,怎可兒戲!”聖上卻打斷了季瑞溫的話。
這讓其他同樣打算開口阻止的人默默地咽回了自己的話。
“朕原先還以為你身手不行,現在看來,還是有些本事的。”聖上略略思索了下,“這樣吧,朕著你為二等侍衛,暫且不領差事,日後若是立了功,再做定奪。”
文武百官們俱都鬆了口氣,雖說二等侍衛是從四品官,但是畢竟是沒有差事的,他們也不至於去麵對和這年紀與他們子弟差不多大的同事的這種尷尬。
然而,宋盛文仍不肯罷休。
賈環踩著宋直上位,他不弄死已經算是脾氣好了,怎麼肯眼睜睜看著他擁有此等榮耀。
十三歲的從四品!
這是什麼概念!
這麼說吧,神童從三歲開始讀書,一直讀書讀到十三歲下場考試,至少也要花七八年才能考中進士,之後進了翰林院那也是七八品的小官,如果不出任何意外,又遇到貴人扶持,在三十歲左右才有可能走到從四品這個位置,就著這,還屬年少有為!
賈環不過抓了個賊人,而且還失手將那賊人弄死,何德何能可以領賞!
“陛下,臣覺得此舉怕是有些不妥。”宋盛文從行列中站了出來,他恭敬地說道:“陛下,賈環現不過十三歲,尚未及冠,如何能為陛下效力?”
賈環早已料到此次來上早朝必然不會順利,故而此時也不慌不忙,嘴角噙著一抹笑容:“宋相爺所言,下官不敢苟同。”
宋盛文臉色微微一凝,這賈環,果然是上不得台麵的庶子,陛下才賞他從四品的官職才多久,他就敢自稱下官了!
當真不要臉!
“賈世侄太過放肆,這朝堂之上,乃是商榷國家大事的場所,豈能容你在這大放厥詞!”季瑞溫輕蔑地說道。
其他人等雖沒有開口讚同,但也是點頭附和。
可不是!
能上早朝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年歲能當賈環爺爺的一抓一大把。
這些人習慣了倚老賣老,怎能容得下一個小輩在這兒囂張?!
若不是陛下方才的態度太過親昵,賈環這會兒早就被這些人的唾沫淹死了。
“季大人何必著急?是不是厥詞,不如聽完我說的話再做定奪如何?”賈環朝季瑞溫拱了拱手,不急不鬨的態度,叫人一瞧心裡便是一陣肅然。
季瑞溫眼神閃了閃,就算他不喜賈環,也不得不對他這份從容的姿態感到三分觸動。
要知道,這可是在朝堂上,麵見的是掌管全天下的陛下。
任何人第一次來上早朝,不都是兩股顫顫,後背發冷,唯恐行差踏錯。
他卻自在地好似在自家裡一般,大大方方得很,一點兒也不像是小娘養的。
“好,那你說來。”聖上道。
賈環:“謝陛下,下官隻是有些想法,若是說的哪裡不好,還請陛下海涵。”
他這般說道,神色卻不見絲毫變動。
聖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椅背,心裡暗暗點頭,這等氣度,才應是那應夢之人!那賈寶玉雖說是嫡子,但行事畏畏縮縮,又總是說出一些可笑的話來,什麼讀書做官的人都是國賊祿蠹!可笑!簡直可笑!
“宋相爺,下官想問,相爺說下官不能為朝廷效力,可是這賊人是誰抓的?”賈環笑著問道。
宋盛文臉色一僵,硬著嘴說道:“不過僥幸罷了,碰運氣的事也值得一提。”
“相爺這話倒是有趣,我抓到賊人就是僥幸,那若是令孫呢?”賈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宋盛文,他的笑容裡隱隱帶著威脅。
宋直可是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讀書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名聲!如若他把昨晚的事傳揚出去,宋直的名聲可就明珠蒙瑕了。
宋盛文怔了怔,他的神色大變,豎子竟敢威脅他!
賈環嘴角帶著笑,一副從容不急的神態。
狗急了還跳牆!
逼急了他,誰也彆想落得了好。
宋盛文咬咬牙,不再開口。
季瑞溫等人大驚,宋盛文的口齒伶俐,向來在朝堂上沒有辯不倒的人,現在,居然在這黃口小兒麵前折戟而歸。
這簡直叫所有人都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陳新登啞口無言,他罕見失態地微微張著嘴巴,他看向賈環,覺得他簡直不像是個人。
他十三歲的時候在乾什麼呢?
那時他已經進宮四年了,可還是個小太監,彆說駁倒宋相爺這等人物了,連禦膳房的太監總管,他都不敢和他說話呢。
這人比人,簡直氣死人!
“陛下,下官雖不才,但也讀過一些書,甘羅十二歲拜相,周瑜十三歲為水軍都督,這都是由於得遇明主。現聖上賢明,下官雖無甚本事,也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賈環道。
“好!”聖上撫掌喜道。
所有人都愣了,不明白賈環不過是拍了個馬屁罷了,陛下怎就喜悅至此?
他們不懂,賈環這話剛好就切合了聖上的心思,他自登基以來,蠻子在邊疆屢屢騷擾,又遇著黃河決堤,三年大旱,迫於無奈下了罪己詔,但誰願意承認自己是昏君!
聖上本來心裡一直有些不安,但做了那個夢後,篤定了那夢是天神指點,而那應夢之人則是上天賜予他的福將良臣,心裡便安穩了,自此後,睡也睡得香了,吃也吃得下,身子竟然比之前還好多了,由此,就更加認為那應夢之人真是朝廷棟梁。
證據就是—他都還沒找到人,身體就已經好了。
此時,聖上看賈環是怎麼看怎麼順眼,這可是他們大安朝的福將來著。
要不是怕其他人太過反對,聖上都想把賈環派去邊疆,到時候立下功勞,封侯拜爵,自然沒有人有二話了。
“陛下,即便如此,賞他從四品的官職也過了些。”季瑞溫心思轉得快,既然沒辦法剝奪了這份獎賞,但是這官職也不是不能動手腳。
賈環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頭,這些人,簡直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去了一批,又來一批。
不過,這就更加證明他們心中有多嫉妒。
“陛下,賈世侄的父親賈員外郎不過才從五品,他這當兒子的,如何能比父親的官職高?”季瑞溫義正言辭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