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頓時把手頭上的活計都放下, 反正先生還沒來呢,一群人把馮淵道給包圍了起來。
裡三圈,外三圈地, 顧楚之要擠進去都不容易。
馮淵道激動不。
“淵道,快彆賣關子了。”有性子急的不住地催促道。
“可不是, 快說,你打聽到什麼了。”顧楚之從人群中冒出了個頭來,連連問道。
馮淵道抬起下巴,“你們彆催, 先猜猜, 是誰抓到了那賊人?”
眾人麵麵相覷了一眼, 環顧了下四周,今日沒來的也就隻有賈環了!
難不成是賈環?!
眾人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像是要把這個離譜的想法拋到腦後一般。
顧楚之心直口快,“是不是我承吉兄弟?”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睜大了眼睛,看向馮淵道。
賈寶玉手上的筆頓了頓,也不由得留神注意起馮淵道的回答來。
“你怎麼知道!”馮淵道還想賣幾個關子, 沒想到居然被顧楚之一下子道破了。
“好!哈哈哈!”顧楚之撫掌大笑, “我就知道我承吉兄弟絕對能抓到那賊人!”
徐圖岫怔住了, 愣神了半晌,嘴巴幾乎沒合上。
馮淵道的話還沒說完, 他在眾人的關注下, 接著說道:“你們知道, 承吉是怎麼抓住那賊人的嗎?”
徒蘅汶等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宋直鐵青著臉,一雙眼睛陰沉見不到底。
“怎麼抓住的?”顧楚之很給麵子地追問道。
馮淵道:“據說是那賊子自己送上門去的。”
宋廣文朝徐圖岫看了一眼。
徐圖岫:“……”
“行了,這裡是上書房,在這裡吵什麼!”徒蘅軒怒喝道,他的臉色陰沉如水,一瞧便知道正動怒著。
馮淵道被嚇了一跳,其他人連忙作鳥獸般散開。
馮淵道咽了咽口水,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方才居然忘了,這裡還有徒蘅汶和徒蘅軒兩位殿下呢,這下可慘了!
先生回來了,見一屋子都靜悄悄的,讚許地點了點頭,看來這些學生還算是可造之材。
然而,所有人都沒了上課的欲望了,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互相遞著眼神,傳遞著彼此的震驚和羨慕。
“賈世兄,”坐在寶玉身後的學生拿毛筆杆子捅了捅寶玉。
賈寶玉正出神,冷不丁被捅了下,險些叫出聲來。
“賈世兄瞞得可真緊,這等事,居然到現在都不和我們說。”那學生好奇又抱怨地說道。
賈寶玉抿了抿唇,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事,賈環…沒有告訴過他。
“也不知道你弟弟怎麼就這麼好運氣,一次兩次都讓他贏了。”那學生羨慕不已地說道。
賈寶玉的臉色有些難看,被賈環瞞在鼓裡的怨怒,以及心裡冒出頭的隱隱嫉妒,這兩種感覺交纏在一起,讓他的心就好像被人一刀一刀地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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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老太太。”鴛鴦輕輕地喚了幾聲。
賈母自睡夢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瞧了鴛鴦一眼,“是鴛鴦啊,有什麼事嗎?”
鴛鴦伸出纖纖細手扶起賈母坐了起來,她的神色猶豫,不知該怎麼說這件事好。
賈母是個老人精了,怎能瞧不出鴛鴦神色有異,“鴛鴦,到底怎麼了?”
“老太太,天使來了。”鴛鴦呐呐地說道。
賈母眼中迸發出喜色,抓住鴛鴦的手,“這是好事,你怎麼這副模樣?”
鴛鴦心裡苦笑,她怎麼不知道天使來,是好事,但是……
一想到方才大老爺、二老爺震驚的神色,鴛鴦就不禁無奈。
“天使來,是為了大姐兒還是為了寶玉?”賈母緊張地問道。
鴛鴦頓了頓,在賈母催促的眼神下,緩緩地說道:“是為了環三爺。”
賈母睜大了眼睛,怔愣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是賈環?!
無論大姐兒還是寶玉,哪個不比賈環強?
賈環要是出人頭地了,叫寶玉如何自處!
他這庶子,心思好生歹毒!
“扶我起來。”賈母一想到寶玉可能要被賈環壓一頭,就再也坐不住了。
“姑娘,姑娘。”侍書小跑著進了抱廈,額頭上滿是細汗。
三春並黛玉、寶釵和湘雲都在裡屋說著頑笑話,此時眾人見侍書這般急色匆匆,不由得都停了下來。
“侍書,你跑什麼!”探春問道。
侍書擦著汗,喘著氣,“姑娘,外頭有天使到咱們府上來了。”
幾位姑娘雖說長居閨房,但都是博聞強識之人,自然知道這天使到來意味著什麼。
眼下榮國府隻有二老爺在工部任一閒職,府上的子弟雖說不成器,但也沒有敢惹出禍事來的人,既然不是禍事,那便是喜事了。
湘雲便問道:“侍書,你可知道天使是為了何事而來?”
姑娘們也都好奇著,便都朝侍書看去,等著她的回答。
侍書臉上露出了個笑容來,她那笑是從眉眼裡漫出來的,“奴婢打聽了,那天使是為了三爺而來。”
環兒?
所有人愣了愣,互相對視了一眼。
三春眼裡都滿是欣喜,尤其是探春,她向來比常人穩重些,現在卻顧不得遮掩,臉上滿是喜意。
史湘雲心裡不是滋味,怎麼就不是為二哥哥來呢?
二哥哥可比那環兒好多了。
薛寶釵臉上帶著個勉強的笑容,手中的帕子卻已經被□□得不成形了。
林黛玉無意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眉頭下意識地蹙起,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賈母、賈政、王夫人等人俱都按品大妝,穿了禮服到榮國府大門口。
賈赦、邢夫人、賈璉大房的人也都到齊了。
邢夫人瞧見王夫人那鐵青的臉色,隻覺得心裡比大熱天喝下一碗酸梅湯還來得爽快,笑容越發盛了。
賈璉不住地拿眼睛去瞧賈環,他發現自己居然看不透賈環了,賈環溜貓逗狗、四處招人嫌的事仿佛還是在昨日發生呢,現在竟然就要當官了。
而且,這還不是拿銀子去買來的,是陛下賞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榮國府子孫賈承吉……”來宣旨的是陳新登。
像這等宣旨的事,除非是王親貴戚,否則輕易請不動他,陳新登親自來,就更顯得出聖上對賈環的信寵。
賈母等人跪倒在地,隻覺得陳新登每說一個詞,她們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什麼天資聰穎,頗肖祖父,忠心耿耿,仁義賢良,這些溢美之詞,但凡哪一個是說賈寶玉的,她們都能開心得擺個三天三夜的流水宴,但是,卻偏偏是說她們一直都看不上的賈環。
王夫人嘴裡彌漫著血腥味,她的臉色蒼白,幾乎如紙一般,身體搖搖擺擺,險些就暈倒過去。
賈環,那孽種,居然得了從四品的官!
這等好事,本該是寶玉的!
“夫人,怎麼臉色瞧著不大好?”陳新登念完聖旨,就看到王夫人那幾乎要暈過去的模樣。
賈母警告地盯了王夫人一眼,甭管王夫人心裡有多怨恨賈環,現在當著陳公公的麵,都不能顯露出來,“陳公公,我這媳婦身子近來不大好,勞公公掛心了。”
“哦,我還以為是夫人對陛下的旨意有意見呢。”陳新登不愧是從宮裡曆練出來的,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讓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賈政連忙道:“公公說笑了,陛下聖明,我等隻有感激,怎會有意見。”
賈環也笑著說道:“是啊,公公,家母必然是高興壞了,要知道,那賊人躲得地方就是家母給我的客雲樓,沒有家母,我怎能抓到那賊人!”
“什麼!”王夫人猛地抬起頭來,朝賈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