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魚兒水中遊, 探春聽到這話,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把手頭上的針線擱下, 起身掀開簾子,看著廊下, “這又是在吵什麼?侍書,進來。”
小丫鬟們都鬆了口氣。
侍書憋著口氣,進了屋裡。
探春拉過侍書的手,歎了口氣, “怎麼又和她們吵起來了?”
“姑娘, 這些丫頭片子嘴巴太碎了, 前幾日才說過她們,今日又犯了老毛病, 說環三爺……”侍書說到一半,自覺失儀,便住了嘴。
探春抿了抿唇,環兒這事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停下來呢?這件事背後也不知是誰在指使著,不把環兒的麵子徹底落了是不甘心的。
“既是如此, 你出去把那些丫鬟打發去幫林姐姐曬曬書, 也省得她們整日閒著沒事做。”探春淡淡地說道, “正好林姐姐最近想著曬書呢。”
侍書笑著應了聲是,轉身出去了。
聽著外頭侍書的聲音, 探春單手撐著下頜, 陷入了深思, 環兒這事可怎麼辦好?
現在府裡頭誰不知道環三爺在做生意,如果生意沒做成,豈不是要叫人看了笑話?她有心幫著環兒想個法子,多少賺點兒錢,不至於讓人家恥笑,但是畢竟女兒家甚少出閨房,哪知道做什麼生意好?
“環兒。”賈環正從榮慶堂請安出來,就聽見身後一個聲音。
定睛望去,卻是許久不見的賈璉。
“璉哥哥。”賈環行了禮。
賈璉笑著說道:“有日子沒見,你瞧著倒是長進了許多。”
可不是長進了,以前是上不得台麵,見著誰都是躲躲閃閃的,現在居然還敢頂撞起老太太、二太太他們了,若不是王熙鳳親口跟他說,他定然不相信。
“璉哥哥說笑了。”賈環笑道。
“對了,聽說你最近在做生意?做的是什麼生意,可彆被人騙了。”賈璉邊走在賈環身前,邊偏過頭來說道。
賈環聽得出賈璉這番話倒是出自好意,便笑著說道:“哪是做什麼生意,不過是手頭上不鬆快,想了個法子賺錢罷了,璉哥哥也不想想,我哪裡來的錢做生意?”
這倒是真的,賈璉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你若正經想要做生意,咱們府上倒是有些生意可以給你練練手。”
賈環一聽到這裡,哪裡還不明白,賈璉是以為他自覺讀書無望,想從商入手。
這個念頭,賈環一開始也想過,但是他很快就改變了主意,在這個朝代,商人的地位依舊不高,頂天了也就是皇商,表麵上看著風光,實際上就是個錢袋子,不拘誰都能來打一筆秋風。
“那我就先謝過璉哥哥了。”賈環說道。
賈璉擺了擺手,“都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說什麼謝不謝,往後再提這字,我可就不認你了。”
賈環從善如流道了聲是,心裡尋思道怨不得這賈璉能幫著管榮國府的內務,單這客套功夫,就比尋常人來得強。
回了院子,賈環低著頭進了自己的屋子,他抿著嘴唇,在紙上不知寫了什麼,寫了片刻後又將紙揉成一團。
不到片刻,桌上已經有數來個紙團了。
榮國府抄家的前兆是賈元春進封賢德妃,盛極轉衰,但是但凡大廈將傾,都該有個由頭。
他現如今不在朝廷當中,有心想要查清楚這個由頭也是有心無力。
如果按照科舉之路,且不說他能否考上,若是正兒八經的考上去,從童子試到殿試,順利的話少說也得花五六年,那時候,榮國府早就成灰了。
該怎麼辦呢?
賈環看著紙上寫的分明的兩個字:“權、錢!”
他要帶著趙姨娘、迎春姐姐們離開這榮國府,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句實話,如果他心腸夠硬夠狠,撇下迎春他們不管,帶著趙姨娘和探春離開,不是件難事,憑借他這張嘴,怎麼著也能讓他們大富大貴地生活,但是要再帶上迎春他們,可就不容易了。
偏偏他自認雖不是好人,可也不是什麼狼心狗肺之人,三春和黛玉對他有過幾次幫助,這恩情是怎麼也不能磨滅的。
就在賈環愁思不已的時候。
王夫人、王熙鳳帶著三春和黛玉、寶釵去赴了南安太妃的壽宴。
四王八公同氣連枝,內宅便也經常走動。
因此,三春等人給南安太妃賀壽完畢後,南安太妃便笑著說道:“你們這些小姑娘自己去找姐妹們說話吧,我們在這兒聽戲,不合你們口味的。”
迎春等人抿著唇笑了笑。
便四散開去找姐妹們說話。
三春素來和南安太妃的嫡孫女玩的好,便帶著黛玉、寶釵去那八角亭裡尋嚴玉婷。
果不其然見著了。
“嚴姐姐可叫我們好找。”探春提著裙角從階梯上下來,輕笑著嗔道。
嚴玉婷正和小姐妹們說話,一聽聲音,便抬眼一瞧,認出是榮國府的幾位姐妹,便笑著起身來迎:“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怪不得我都躲到這裡來了,你們還能找到。”
惜春笑得兩眼彎成了兩道小月牙:“嚴姐姐既是要躲我們,何不躲到那荷葉下去?保管我們找不著。”
她說這話是有典故的,嚴玉婷自幼性子頑皮,好幾次都躲到假山後,鬨得整個府上的人都出動了,四處尋她。
嚴玉婷一聽,佯怒了,虛點了點惜春,看向探春說道:“探春妹妹,我就說這惜春妹妹不能和你在一起,你瞧,現在嘴巴可不是學了跟你一樣了?”
探春哪不知道她是在開玩笑,故意攤手說道:“好啊,我沒說什麼,也怪到我頭上來了,可見這南安王府是輕易來不得。”
眾人說說笑笑,又介紹了林黛玉、薛寶釵等人。
好在還有個歲數限製著,十歲以上二十歲以下,饒是如此,這人數加起來也少說有三四百了。
三四百人雖然多了些,但是官員們咬咬牙,勉強還是應付得過來的。
可是問題又來了,到底這次該怎麼選?用什麼方式來選?
這些又是大問題了。
當日早朝。
朝堂上文武百官就為了這事吵起來了。
現在這時候,眾臣雖然知道這選伴讀背後到底是為了什麼的人沒幾個,但是衝著皇子伴讀的名頭,誰也不想自家子弟白白錯過這次好機會。
誰不知道,聖上年歲已高,又年老體弱,指不定不消數年就百年歸去了。
到時候,作為新皇心腹的伴讀,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傻瓜才會讓自家子弟放過這次機會!
既然這樣,那麼選什麼方式來挑選,自然而然就免不了起了爭執了。
這年頭,文武全才的不多,多得是偏科的,就好比左相家的嫡幼子才學真是沒得學,三歲寫詩,五歲作賦,文藻華麗,被聖上讚為神童,十三歲便是舉人了,偏偏不善騎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讓他比騎射不如叫他去死。還有戶部尚書季瑞溫的孫子季良也是能文不能武,這兩個死對頭罕見地統一了口徑,聲稱為各皇子選伴讀,自然得以文才選,不然何以伴數位皇子讀書?
這話一出,就像是往油鍋裡潑水,瞬間那些武將們就不同意了。
沒有他們在邊關拋頭顱灑熱血,那些文官靠張嘴巴能把蠻子趕走?!
一下子,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說到最後,陳老將軍擼起袖子毫無顧忌,直接和左相打起來了。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家夥抓著對方的胡子,那下手是一點兒也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