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日。
賈環和徒蘅鷺被關在柴房裡已經有二日了, 這二日內, 他們除了有人來送食的時候能見到人影外, 其他時間壓根連個聲響都沒能聽到。
這青石山山寨給的夥食倒也還算可以了, 三四個窩窩頭, 硬得幾乎可以拿來打人了, 但是徒蘅鷺和賈環都不是矯情的人,這邊的情況他們也知曉, 能吃到窩窩頭已經是極其難得了。
青石山, 山寨大廳內。
數位男子坐在下首,而坐在上首的男人正側耳聽著九嬸的回報。
“那二人都聽話得很,送什麼東西進去就吃什麼, 除了吃就是睡,彆的什麼也沒有做。”九嬸恭順地回答道。
陳恩皺了皺眉頭,屈起手指敲了敲椅子, 這可有些不對勁,但凡被抓入柴房的人,哪個不是扯著嗓子哭喊著讓他們放走他們,這兩個倒好,把他們這兒當客舍了?
那也不對啊,他們二人衣著光鮮,容貌俱都是一等一的好,看得出來平日都是錦衣玉食的,他們這兒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吃食也不過是勉強填肚子罷了, 值得他們這般委屈?
陳恩越想越覺得不對頭,正考慮要不是親自過去柴房看看這二人的時候。
派去外頭打聽的兄弟回來了。
隻見那數個短打打扮的漢子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奇怪的神色,像是緊張,像是不安,又隱約帶著些許喜色。
“老大,我們打聽到那二人的身份了……”
陳恩臉上的神色凝滯了。
……
微微閉著眼睛,賈環和徒蘅鷺二人看似都睡著了,可私底下他們卻用手指在掌心寫字來互相談話。
忽然間,徒蘅鷺的手指停了下來,他的眼皮顫了顫,外頭有聲響!
可是這時間不對,方才才有個婆娘來送過吃食,眼下不可能是再送吃食的時間。
徒蘅鷺的手指一停,賈環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吱呀”。
門應聲而開。
一陣腳步聲傳來。
有人進來了。
“把他們兩個叫醒。”有人喝了一聲。
賈環和徒蘅鷺心裡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卻都默契地裝作被人推醒。
“你們是誰?”賈環故作驚恐地問道。
眾人並不回答,反倒是拿出刀子把他們腳上的繩子割斷,“少廢話,跟我們走。”
徒蘅鷺朝賈環遞了個眼神,二人默契地交換了想法,看來,也到了該見正主的時候了。
大廳內。
氣氛沉重,眾人俱都閉口不言,心裡頭卻都是七上八下的。
他們這夥人原先也是平民老百姓,個個都是安分守己的,彆說綁人這等事了,偷雞摸狗他們當初都不敢乾,可是時勢逼人,他們為了糊口不得不落草為寇。
好在這青石山上的老大願意收留他們,給他們一口飯吃。
但,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們都沒乾過一筆活。
沒想到,這頭一回乾活就碰到眼前這樁要命的事。
十六殿下,那可是聖上的兒子!
那是何等的貴人!就被他們關在柴房整整二日了。
這群往日見到縣太爺都腳軟的人,眼下早已都嚇破了膽子了。
徒蘅鷺和賈環前後左右都有人守著,他們低著頭,狀似害怕,實則卻早已分工做該做的事,賈環負責記住這路線,徒蘅鷺卻負責留意這些人。
不對勁,徒蘅鷺眼裡掠過一絲警惕的神色來,這些人看似鎮定,然而腳步卻虛浮得很,有個人甚至還幾次三番險些撞牆上去,這裡頭分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徒蘅鷺收回自己的心神,邁步朝大廳內走去。
此時,大廳裡,不少人已經被陳恩趕走了,陳恩也知道這些人的擔憂,十六殿下是天家貴胄,綁了他,非但是大不敬,而且還要遭報應。
但是,對於陳恩來說,報應不報應,他已經都無所謂。
眼下正是一個大好機會!
陳深,你的死期到了!
陳恩握緊了拳頭,眼神裡充滿了殺意。
瞧見人已經來了,陳恩收斂了心神,臉上露出了笑意,迎了上去,待瞥見二人仍被綁住的雙手時,臉上笑容一收,喝道:“怎麼這麼無禮?還不快給二位貴客鬆綁!”
賈環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不著痕跡地朝下一撇。
一旁的人忙上前把繩子割開。
陳恩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徒蘅鷺的肩膀,笑著說道:“二位請坐,彆客氣。”
徒蘅鷺二人被讓坐在下首,不一時,就有人端了熱茶糕點上來。
陳恩笑嗬嗬地捧起茶喝了一口,拿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這二人,在留意到二人從容不迫的姿態後,眼神暗了暗,這二人膽識非同一般,這二日的□□下非但沒有嚇破膽,還自在得很,方才他那番試探,這二人也是不笑不怒,這般喜怒不形於色,叫陳恩心裡不免有些發虛。
“二位貴客,在我們山寨也待了有陣時日了,不知對我們山寨有何感想?”陳恩笑著問道,好似這二日,賈環和徒蘅鷺不是被關在柴房裡,而是被好生招待了。
賈環拱了拱手,“感謝不敢當,隻是貴地待客之道著實叫人大開眼界。”
“哈哈哈。”陳恩撫掌搖頭道:“貴客不知,招待你們二人的吃食已是我們山寨最上等的吃食了,這些日子,我們這兒可鬨饑荒呢,彆說窩窩頭了,就是糟糠也是難得的很。”
他說到這裡,笑著朝徒蘅鷺說道:“因此,這招待貴客本該是一分不取,但是我們這山寨人多,上上下下幾十張嘴,都得我養活,我也隻好厚著臉皮跟貴客討些東西……”
他說著這話,眼神朝徒蘅鷺腰間配著的玉佩瞥了一眼,言下之意,溢於言表,這二人當中,他隻知道徒蘅鷺是十六殿下,至於賈環,他卻是不認得的,畢竟,官府四處搜尋的時候,是打著找十六殿下的名頭,絲毫未提到賈環。
徒蘅鷺冷笑了一聲,“你們這兒的吃食倒是貴得很,幾個窩窩頭就要這價值萬金的玉佩。”
陳恩絲毫不在乎徒蘅鷺的冷嘲熱諷,仍然是帶著笑容,頗有唾麵自乾的風度,“可不是,現在這時勢可荒唐得很。”
徒蘅鷺定定地看著陳恩,陳恩麵不改色,目光堅定。
二人對峙了許久,卻沒有人肯讓步。
對於徒蘅鷺來說,陳恩的要求無疑是極大的冒犯,他腰上的玉佩可非凡物,此物就象征著他,落到旁人手中,不定會出什麼事。
而對陳恩來說,他的複仇計劃,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徒蘅鷺的信物。
那玉佩是否價值萬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徒蘅鷺的態度讓他看出了這玉佩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