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星星倒是挺明亮的。”徒蘅鷺靠著大石頭,仰頭看著滿天星辰說道。
賈環嗯了一聲, 上輩子, 他從來沒來過這種極寒之地, 因此也是頭一回看到這等美景。
“怎麼樣?出來比在裡頭好多了?”徒蘅鷺偏過頭來, 笑著對賈環說道。
賈環點頭道是。
營帳內喝了一宿的酒, 早已臭氣熏天, 酒氣、體臭各種氣味夾雜在一起, 光是聞著, 就能叫人把前夜的宵夜給吐出來了。
方才在裡頭是久居鮑市不聞其臭, 現在要叫他再進去, 他都得做個半小時的心理建設。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我也經常溜出來看星星。”徒蘅鷺輕聲說道, 他雙手環抱著頭, 眼神眨也不眨地看著天上, “我娘走得時候騙我說, 以後我要是想她,就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那其中的一顆就是她變得, 我曾經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那後來呢?”賈環問道。
“後來…”徒蘅鷺垂下眼瞼,“後來,我就知道她不是變成星星了,而是死了。”
賈環沉默了片刻, 所謂的知道,大概就是不得已的成長,從一個孩子變成了大人,抹殺了所有的天真,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徒蘅鷺沒有母妃照料,在宮中的生活恐怕不容易得很。
“你、你彆難過。”賈環頓了頓說道,“至少你還有陛下,還有我們。”
他不擅長安慰人,絞儘了腦汁也隻能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徒蘅鷺笑了笑,深深地看了賈環一眼,“你說的對。”
賈環心裡鬆了口氣。
他心裡想,徒蘅鷺大概還是有幾分醉了,人清醒的時候,會把所有的傷痛都隱藏起來,而隻有喝醉了,才會把那些隱藏起來的痛苦翻出來。
看了一會兒的星辰,吹了不少風。
忽然間,一抹雪白落在了賈環的眼皮上。
他眨了眨眼,伸手去摸,“下雪了。”
“嗯,走,我們也該回去了。”徒蘅鷺直起身子,伸出手拉起賈環。
他仰起頭看著飄飄然而下的雪花,琥珀似的眸子裡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沉下去,是雪花的倒影,亦或者是他的惆悵。
“哈哈哈,你們可回來了。”營帳內,一乾人等早已喝得不省人事,隻有陳大將軍和顧老將軍還清醒著。
不過,從這話聽來,陳大將軍恐怕也是醉的不輕了。
陳太輝踉踉蹌蹌地朝賈環、徒蘅鷺二人走來,腳下發虛,賈環連忙上前扶住他,免得他摔了。
“賈大人,老夫還沒和你喝過三壇子酒呢,怎麼就跑了?”陳太輝大著舌頭問道。
賈環無奈又好笑,“陳大將軍,這酒咱們改日再喝,好不好啊,改日再喝。”
陳太輝搖了搖頭,像是要說話,嘴巴才張開,眼皮卻閉上了。
賈環說了許久才發現他睡著了,無語地扶額,隻好找來幾個兵卒叫人把他送了回去。
顧老將軍眯著眼睛,品著酒,邊慢悠悠地往營帳外走去,邊吟著詩,“吾有好酒一壺……”
賈環和徒蘅鷺看著他越走越遠,都琢磨不透他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這要是醉了,瞧著也不像。
這要是沒醉,這詩也忒爛了些。
“行了,你們兩個小子彆擔心了,叫其他人把裡頭的人送回去,早點兒回去休息。”顧老將軍中氣十足的聲音遠遠傳來。
賈環和徒蘅鷺對視了一眼,得,沒醉!
這薑還是老的辣!
這一日奔波勞累,一挨著床榻,賈環就沉沉睡去。
其他人也入了甜夢鄉。
唯有蠻子那邊。
數百個營帳駐紮在遠距大安邊境一百裡地的地方。
當中,一氣勢磅礴的營帳內。
赫利青、白鶴等人齊聚一堂,臉色俱都難看得很。
座中一年輕壯實的男子猛地喝了一口酒,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水,“大哥,我們該不會真的要踐行諾言?要知道,咱們的糧草可不比大安那邊的充足。”
赫利青的手指微微屈起,緩緩地在幾上敲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