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雨驟,此時靠岸會有巨大風險,登陸艇的艇長來找黃連長商量對策,看到這兩個乘客在顛簸中竟然沒有暈船,不禁納悶:“你倆是海軍調過來的咋地?”
黃姚武笑道:“我可不是,你當跨軍種調動很容易啊。”
“你呢。”艇長問傅平安。
傅平安搖搖頭,不願意多說,他經常練大回環,從單杠上下來就是天旋地轉的感覺,走路畫圈,站都站不穩,次數多了就習慣了。
“那就是暈過一次狠的,免疫了。”艇長自己給出了解釋,轉入正題:“黃連長,風浪太大,靠不上去,隻能返航,下次再來吧。”
黃姚武說:“要不再試試。”
艇長說:“出了事你負責啊?”
黃姚武說:“老哥,你這話說的像海軍啊。”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激怒了艇長,他怒氣衝衝道:“試試就試試。”
今天海況不佳,風高浪急,登陸艇的噸位不夠大,在汪洋大海中飄來蕩去,靠近岸邊的浪頭更大,一波波大浪拍在礁石和岸壁上,壯觀激烈的景象讓傅平安想起一句古詞:“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呼嘯的海風中,傅平安似乎出現了幻聽,隱約有歌聲在飄蕩,難道傳說中的海妖塞壬出現了?他看看彆人都沒有異樣反應,更加確信自己是幻聽。
374島有個小碼頭,如此大的浪頭登陸艇很難靠上,靠上去之後也難以正常卸貨,艇長駕駛著登陸艇沿著島嶼轉了一圈,尋找可以搶灘登陸的地點,登陸艇不是普通的海船,本身就是為步兵搶灘登陸設計的軍事裝備,結實耐操,船舷兩側都掛滿了廢舊輪胎,那都是防撞擊的緩衝物,隻要有一小片沙灘,登陸艇就能衝上去,把尾錨一拋,前艙門一開,人員物資就下去了。
每個島嶼都有一塊沙灘,這是大自然的規律,海潮一億萬年衝刷的成果,隻是沙灘的寬度或寬或窄,274島也有一小塊沙灘,按常理推測沙灘下麵也是平坦的,沒有暗礁,可是沙灘背靠著一片峭壁,就算搶灘上去了,人員也無法順利抵達,讓兩個人在暴風雨中攀爬峭壁,那不是送死麼。
登陸艇又繞到碼頭這邊,艇長似乎是被黃連長那句話刺激狠了,非要靠上去不可,黃連長就站在操舵的艇長身旁,指指點點:“再等等,這幾個大浪過去之後會有一個平息期,抓緊時間靠上去,一定成功。”
艇長本來就焦頭爛額,高度緊張,黃連長還越俎代庖,讓他更加生氣,把舵一扔:“你行你上!”
這隻是一句氣話,但黃連長二話不說就上手把住了舵輪,那姿態和從容勁分明是經驗豐富的老船長,果不其然,這一波浪頭過去,暫時平靜下來,黃連長轉動舵輪,迅疾靠攏,穩準狠。
但是靠上碼頭還不行,得把船隻穩固在碼頭上,艇長高喊撇纜,水手拿出撇纜槍,發現空包彈沒了,這時候時間就是生命,隻能進行人工撇纜了,水手拋了兩次都失敗了,風大距離遠,人力很難拋上去。
傅平安一把搶過攬頭,撇纜的動
作和投擲手榴彈不同,但都對臂力有要求,他剛才已經看到撇纜的動作,依葫蘆畫瓢,奮力一拋,攬頭帶著鉛墜拋上了碼頭,可是還得有人把纜繩係在纜樁上才行,這就得有一個人跳到碼頭上去。
又是傅平安,沒有人命令他,也沒有人指導他,這個列兵飛身一躍就上了碼頭,水手們正要叫好,卻堅傅平安腳下一滑掉落下去,幸虧他眼疾手快抓住了碼頭水泥邊緣。
又是一波大浪過來,噸位偏小的登陸艇被浪推向碼頭,上百噸的重量壓過去,這個兵會被壓成肉泥,千鈞一發之際,傅平安苦練過無數次的引體向上功夫派上了用場,他雙手一撐就爬了上去,人剛上去,登陸艇就重重撞在碼頭上。
看到傅平安將纜繩拴在纜樁上,艇長鬆了一口氣,問身邊這位開船開的比自己還溜的陸軍上尉道:“你到底什麼出身?”
黃連長說:“我山東榮成人,漁民的孩子,從小在船上長大的。”
“他呢?”艇長指著傅平安。
“他就是個不要命的貨。”黃連長說。
雖然登陸艇靠上了碼頭,但在這種氣象條件下不能久留,多耽擱一分鐘都增添一分危險,此時島上的駐軍也發現了登陸艇,兩個人拎著行李跑過來,傅平安看到這兩人蓬頭垢麵,滿臉胡子,眼神恍惚,從自己麵前經過也不打招呼,不像是換防,倒像是逃離這個島。
這兩個人是換防下來的人員,其中一個是軍官,按理說他應該和黃連長進行一番詳細的工作交接才是,但此時此刻誰也顧不上,兩人隻是簡單握了個手,說了兩句話,登陸艇接了人,解開纜繩撤離,一秒鐘都不多停。
黃連長拿著自己和傅平安的背包踏上碼頭,看到傅平安又上了船,扛著一包郵件下來,這些是駐島官兵的家屬寄來的東西。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在這個網絡時代,駐守海島的官兵還要依靠最原始的書信和親友鴻雁傳情,補給船一個月才來一次,戰友們對郵件的望眼欲穿程度遠大於物資。
這個兵,有人情味。這是黃姚武對傅平安的第一個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