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啥意思?一百年樹就能變成樹人麼。”範東生問道,這貨其實並不是不學無術之徒,有時候就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敢當他哥的捧哏。
恰巧傅平安還真熟悉這一段,他說道:“這段話出自管仲,春秋時期的齊國丞相,原話我背不全了,但是意思我記得,一年時間隻夠生長莊稼,十年時間夠長成一棵樹的,但是培育人才是百年大計,很不容易。”
範東生說:“一百年才培養出一個人才,成才了,半截入土了,能乾什麼用?要我說,應該是二十年樹人,九年義務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學,人才不就培養出來了麼。”
傅平安說:“百年隻是形容難度,又不是真的一百年,或者說教育是百年大計,為國家培養人才,需要兩三代人的努力,才能改變一個國家的總體文化水平。”
身後傳來拍巴掌的聲音,兄弟倆回頭看去,是個五六十歲的大叔,這麼冷的天氣,隻穿了件白襯衣,外麵套了件半舊的羊毛開衫,西褲筆挺,皮鞋鋥亮,頭發一絲不苟,但是兩鬢已經花白。
“說得好,你就是傅平安吧?這位是範東生吧。”中年人伸出手,“我是咱們樹人中學的老師,我姓皮,聽小倪介紹過你們兄弟倆,歡迎歡迎。
兄弟倆和皮老師握手,問他入學手續怎麼辦,皮老師說跟我來吧,帶兩人上樓進了一間辦公室,接收檔案,辦了學籍卡,又帶兩人去總務科的庫房裡扒拉出兩套迷彩服來。
“咱們這兒統一穿校服,摸爬滾打的也方便,鞋子可以穿自己的,宿舍要等宿管回來才能安排了,宿管去鎮上買菜了,實在抱歉,咱們學校人手有限,很多事情要學生自己做。”皮老師很真誠的說道。
“學費要到財務交,還是交給您?”傅平安問道。
“你們哥倆的學費已經免除。”皮老師說,“小倪給我說過了,你們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學校在這方麵有政策,一律減免,不過夥食費和雜費還是要交的。”
這可大大出乎傅平安的預料,本來他還有點擔心這所學校是為了牟利目的的民營辦學,如果勢頭不對立刻就走呢,沒想到老師和藹親切,連學費都給減免了,看來倪老師介紹的學校確實靠譜。
皮老師說:“為了你們兄弟倆互相照顧生活,我看你們就住一間宿舍吧,對了,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我們這個學校不分文理,但是分文武,你們考慮一下怎麼選專業。”
傅平安已經決定留下來了,一聽這話,一顆心又墜到穀底,合著這不是民營高中,我文武學校啊。所謂文武學校就是武術學校,對數理化沒有任何要求,交學費就能上,封閉式軍事化管理,練武術散打拳擊格鬥,九十年代的武校更誇張,經常能在雜誌的封底看到武校學生駕著北京吉普長江750摩托車,身穿警服手持五六衝的招生廣告,那時候的武校主要為富翁老板培訓保鏢,現在的武校畢業生大多去當特技演員、健身教練之類,總之和傅平安預想的生活軌跡完全不同。
範東生倒是很來勁:“學武啊,
我要學自由搏擊。”
皮老師笑道:“是我表述的不準確,文武分科是我們的內部叫法,其實所謂文,就是打算繼續升學參加高考的,武就是隻拿高中畢業證,但是在學業上並沒有降低標準,隻是沒有高考學生那麼緊張而已,另外在體能訓練上要求嚴格一些,我們的很多畢業生輸送到部隊,都成了優秀士兵。”
傅平安想到四百米障礙賽場,看來樹人中學還真有想法,設想一下,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接受了一整年的軍事化訓練,隊列操練,緊急集合、五公裡越野,除了沒條件實彈射擊之外,簡直和部隊沒兩樣,這樣的苗子進入部隊,起步就比彆人強,肯定會成為一名好兵,轉士官上軍校,前途無量。
範東生一聽這個來勁了,他學習不咋樣,舞槍弄棒還行,而且哥哥當兵的經曆也給他做了榜樣,立功受獎,全家光榮,退伍費好幾萬,想買什麼電腦球鞋綽綽有餘,可是還沒等他表示要上武班,傅平安就替了做了決定:“皮老師,我們兄弟倆都是要考大學的,我們上文班。”
……
兄弟倆就這樣暫時留在樹人中學,分班,分宿舍,午飯在食堂吃,四菜一湯,有肉有蛋有蔬菜,米飯饅頭管飽,用餐時秩序井然,各班以小組為單位排隊打飯,一組人一張圓桌,吃的時候沒人說話,吃完自己到水槽旁刷碗,傅平安注意到每個人都做到了光盤,沒有剩菜剩飯,校紀之森嚴可見一斑。
吃飯的時候,傅平安注意到一輛彆克GL8商務車駛入校園,車上下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皮老師將他迎入食堂隔壁的小房間,估計是吃小灶去了。
下午上課的時候,傅平安又見到了這位老師,原來他是學校外聘的英語老師,原一中退休的英語教研組組長,老頭一口地道優雅的牛津腔,講課水平非常之高,經常穿插一些英語小故事,即便對英語不感興趣的同學也能聽的津津有味。
英語老師發現了班上新來的同學,點名讓傅平安念一段課文,傅平安照做了,他的發音讓老頭精神一振,說道:“這位同學說的是美式英語,非常標準,請問你是在哪個輔導班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