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東生上了警車,來到派出所做了筆錄,登記了姓名和身份證號碼,折騰了很久才回去,臨走的時候他還問協警,啥時候能發見義勇為稱號,能不能敲鑼打鼓送到學校去,協警敷衍了幾句就把他打發了。
當夜,東生興奮莫名,徹夜難眠,他幻想著靠這次見義勇為在李澍麵前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抱得美人歸。一大早,他頂著黑眼圈上學去了,沒想到李澍來的比他還早,那瓶飽含同學情誼的深海魚油,也退了回來,塞在範東生的桌洞裡。
範東生不死心,故意當著李澍的麵向彆人說起自己昨天幫警察抓賊的事情,他說的眉飛色舞,繪聲繪色,還時不時瞟一眼李澍,可是人家根本不睬他,麵無表情的走開了。
一整天,範東生都沉浸在愉悅中,直到傍晚放學前,一輛警車駛入二中,兩個警察先來到教務處聯係了吳主任,又來到年級辦公室,讓倪老師帶著走進教室外麵,讓範東生出來一下。
“瞧好吧,這是給我送獎狀來了。”範東生得意洋洋,站起來四下拱手,全班都知道他協助警察抓賊的光輝事跡了,也都哄笑著配合他,說東生你要請客啊。
範東生的目光掃向李澍,後者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東生上下嘴唇一並,發出吧唧的聲音,遙吻一口,惡心的李澍差點吐了。
範東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教室,警察問他:“你就是範東生?”
“沒錯就是我。”範東生挺起胸膛,伸出右手,他過於興奮,沒注意到警察的表情並不和藹。
“跟我們走一趟吧。”警察抓住範東生的右手,哢嚓一聲給他戴上了銬子。
靠窗口的同學看到這一幕,全都愣了,範東生也懵了,稀裡糊塗就被警察帶走下樓,教室裡亂哄哄一團,本來漠不關心的李澍也疑惑起來,因為她是親眼看到範東生幫警察抓人的,難道其中還有隱情?沒錯,範東生一貫不老實,肯定另有隱情,警察絕不會冤枉他。
範東生被帶回分局,他涉嫌故意傷人被暫時留置,但是這案子比較複雜,並未正式立案和批捕,連刑拘都算不上。
事情是這樣的,昨晚項大剛入院之後,醫院通知了他的家人,一大家人迅速趕過來,得知老爺子“無緣無故”被人打傷之後,項家人決定把事兒鬨大,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項大剛的媳婦兒女加上兒媳女婿,都不是善茬,得理不饒人,無理也要鬨三分,他女婿放話說,這回非讓派出所賠錢不可。
項家人是懂法的刁民,項大剛雖然是去大保健,但並沒有真正實施,警方手裡也沒有任何證據,反而是執法存在漏洞,一個派出所工勤人員帶著倆輔警就去抓嫖,三人都沒有執法資格,較起真來,派出所一方不占理。
女婿立刻打電話給市局督察處,又找了律師準備起訴,另外找醫院出具傷情認定書,連打人的一起告,一個都不放過。
警方經過初步調查,認定確實存在執法漏洞,麻煩在於項大剛在追捕過程中受傷了,但這個傷又不是警方造成的,而是一個現場群眾見義
勇為打的,這事兒就複雜了,隻能先把人拘回來再說。
範東生被捕,事出有因,所以警方對他還是相當客氣的,允許通知家人,允許找律師,傅冬梅風風火火趕到分局,問了緣由,先打了兒子一耳光,說你這個孩子就不如你哥哥省心,淨給家裡添亂,家裡哪有錢賠人家!
分局上上下下都很忙,沒人專門處理此事,範東生在羈押室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早上才被釋放,警察告訴他,局裡研究過,不予立案。
經曆過心情的大起大落後,範東生已經麻木了,他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警察說:“小子,你是走運了,不用刑拘,但是民事起訴免不了,準備好打官司吧。”
果然,項大剛分彆對派出所和範東生提起訴訟,要求賠償他醫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二十萬元。
範東生家裡沒錢,連律師都請不起,傅冬梅找了一個法律援助中心的年輕律師谘詢,對方告訴她,儘量庭外和解,賠錢免災。
傅冬梅說:“沒錢,有錢也不賠給這種無賴,害了我大兒子,又來害我家老二,這官司老娘陪他打到底。”
打官司是漫長的過程,範東生重回課堂,受到心理重創的他情緒低沉,坐在位子上呆若木雞,側後方的李澍覺得奇怪,平時範東生一節課起碼要扭頭七八次看向自己這邊,現在卻如同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案子的來龍去脈很快就在班級裡傳開,範東生幫警察抓壞人卻落得一身騷,背上了官司,一時成為笑柄。
“大英雄,還見義勇為不?”班裡和範東生不對付的男生湊到他跟前嬉皮笑臉。
範東生暴怒,一把揪住那小子的衣領,拳頭高高抬起,卻沒砸下來,愣怔了幾秒鐘,頹然放下,自言自語道:“再出手,我就是個棒槌。”
過了幾天,市局的處理決定下來了,項大剛事件中,涉案的兩名輔警被開除,帶隊的工勤人員給予記過處分,本著人道主義原則,派出所付給項大剛五千元醫療費用。
這事兒沒向社會公開,雙方心照不宣就算揭過,項大剛見好就收,不敢和警方徹底撕破臉,但是對於毆打自己的範東生,他表示要告到底,告到對方傾家蕩產,他女婿更是在外麵放話,要找人揍範東生。
一些網絡媒體如同見了臭味的蒼蠅一般,紛紛采訪這位“無辜老人”,一時間黑白顛倒,謠言漫天,受害最深的莫過於範東生,要說之前和王天一打架被處理還能接受,可是幫警察抓人何罪之有,為什麼要當被
告,要賠錢,要被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