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平安》來源:
雖然傅平安現在的處境不佳,當保安隊長的月薪也不過四千多,在深圳隻夠勉強溫飽,但李可開出十萬的天價月薪卻讓他感到一種強烈的排斥心理,他也不知道這個底氣從何而來,就是打心眼裡覺得不爽。
“好意心領,乾不了。”傅平安回答。
這回輪到李可懵逼了,他想不出一個保安會拒絕十萬月薪和錦繡前程,但他很快就回過味來,笑道:“懂了,你和我一樣,是下基層體驗生活來的,我說嘛,一個淪落為保安的人是不可能掌握兩門外語的。”
李可的思維很靈活快速,他一直覺得傅平安不像普通人,這一點在外語水平上顯示的極為明顯,古代有一句話叫窮文富武,意思是窮人家的孩子讀書,富人家的孩子才練武,這背後的邏輯關係是學文隻需要較低的學費,死記硬背四書五經即可,學武卻需要聘請師父,管吃管吃薪水豐厚,一個師父可能還不夠,請的越多學的越多,這可不是窮人家能承擔的起的。
當今時代,學習英語的成本和練武差不多,富人家的孩子才有錢聘請口音純正的外教,上私立學校,經常出國遊玩甚至居住,這種生活方式下練就的口音才地道,傅平安早年是農民工,家庭條件並不好,那麼隻有一種可能,他這幾年和自己一樣,經曆了不平凡的人生,看他的談吐做派,也能驗證李可的猜想。
“乾不了不勉強,咱們交個朋友就是,來,喝酒。”李可給傅平安滿上酒,問道:“我明天就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免掉張維娜下半年房租,明年房租減半,”
“我替張總感謝你,乾了。”傅平安乾了杯中酒,握住了李可伸過來的手,兩人握手長達一分鐘,以此來代替紙麵合同,朋友這個詞對於花滿倉這種人來說就是可以隨意訛詐的目標,但對於傅平安來說,就是契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長,李可很聰明,留住人的方式也很巧妙,施恩於彆人無法拒絕的方麵,兩人心照不宣,彼此對結果都很滿意。
“陪我遊個泳。”李可說,“我最喜歡躺在泳池裡喝酒。”
兩人在泳池裡喝到很晚,聊了很多,最後李可大醉,被保姆扶進房間休息了,傅平安披上浴袍,上了天台靜靜看著夜空。
相鄰不遠的另一棟彆墅的天台上,也有一個人在仰望星空,她是招商局集團副總經理楊啟航,25年前的今天,她離開家鄉來到深圳,從蛇口工業園的文員乾起,一直做到今天這個位置,曆經四家公司,八個崗位,也曾經長期駐外,為國家經濟發展立下汗馬功勞,最近有風聲傳聞自己將離開公司,奔赴更有挑戰性的工作崗位,站在深圳這塊改革開放的前沿熱土上,她憶古思今,躊躇滿誌,雖然有已經深夜卻毫無睡意。
讓楊啟航操心的還有另一件事,她姐姐的兒子解小明被父母趕到深圳,非要讓小姨媽好好管教一番,對這個從小調皮搗蛋的外甥,楊啟航最有感情,在自己最悲傷彷徨的歲月裡,是三歲大的小外甥帶來情感上的撫慰,抹平傷痛,重新起航。
解小明已經二十八歲,沒事業,沒固定的女朋友,父母管教不了他,難道自己就有這個能耐麼,楊啟航最擅長的就是管理,管理不是事事親為,而是把任務合理的分配下去,她覺得想讓外甥奮發圖強,最高效的辦法就是給他上轡頭,找個能管得住他的女朋友。
一個優秀的配偶, 就像是中小學時代的優秀同桌一樣,能把差生的成績往上帶一帶,解小明本身的素質很高,他是斯坦福的高材生,在哈佛也進修過一段時間,所以能壓得住他的人,一定要更優秀才行。
楊啟航心中有個合適的人選,這個女孩叫穀清華,北大本科,哈佛碩士,目前還在哈佛念博士,家庭條件差一些,她父親在擔任淮門副市長之前,曾經是楊啟航的同事,現在已經退休,但這樣的搭配對一樁婚姻來說更加完美。
穀清華恰好就在深圳,楊啟航已經約了她明天來家裡做客,同時叫了外甥過來,相親這種事情要做的毫無痕跡才好,成不成的大家都不失麵子。
一場夜雨來襲,楊啟航下樓休息,這棟彆墅是招商局自己的地產項目,零八年時用積蓄購進的,隻有她和保姆兩人住,二十五年來,楊啟航從未考慮過結婚,彆人以為她事業心重,其實是她受過男人的傷,重到生命無法承受的情傷,她愛那個男人,男人卻劈腿出軌,同時也幾個女生交往,她懷孕了找男人負責,男人一攤手說又不止你一個人懷孕,難道都讓我負責,她冒天下之大不韙生下孩子,打算一個人撫養,可孩子卻不幸夭折,從那時起,楊啟航就永遠不再相信愛情。
想著外甥的婚姻大事,楊啟航進入夢鄉,回到青蔥歲月,那時候,天還是藍的,她的名字還是楊帆。
……
次日早晨,傅平安是被開門的聲音驚醒的,他睡在彆墅的客房裡,明明鎖了門,可保姆硬是拿鑰匙開了門,送了早餐和熨燙好的衣服進來,搞得傅平安很尷尬,保姆卻一臉的無所謂,看來這也是李可家裡的傳統了。
傅平安是上班時被李可拉來喝酒的,身上的保安服都沒換,昨天遊泳時把衣外衣脫了,保姆幫他洗好烘乾熨燙完畢,穿上之後精神抖擻,褲線筆直,灰色的保安襯衣也熨燙出十四道折線,再加上傅平安的挺拔身材,硬是把保安服穿出儀仗隊的味道來。
李可還在睡覺,不到中午是不會起床的,傅平安決定先回園區,彆墅距離園區有一段路,沒有司機送還真不方便,車庫門外,司機正在擦車,保鏢在旁邊和他聊著天,兩個人看到傅平安出來,隻是冷漠而禮貌的打了個招呼,並沒有人打算送他回去。
傅平安不求人,他有兩條腿,富人家裡的傭人們也分三六九等,保姆屬於下等,保鏢和助理屬於高等級,這些人看到新麵孔加入,不免會生出妒忌之心,自己才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
他也打了聲招呼,說拜托幫我給李可說一聲,我先回去了,然後大踏步的離開,昨夜的雨很大,今天陽光燦爛,彆墅區空氣清新,傅平安走著走著,忽然找到一種熟悉的感覺,他曾經在某個大院裡,也穿著筆挺的製服,像這樣昂著頭挺著胸走著,耳畔似乎還響著激昂的軍歌。
出了彆墅區就可以打車了,但傅平安已經走上癮了,心想索性走回去算了,他在道路邊緣,迎著來車方向走,這是一種技巧,在比較容易出事故的省道上就要迎著車來方向走,這樣不至於會被後方失控的車輛撞到。
一輛掛著駐港部隊牌照的麵包車迎麵駛來,車上乘客之一正是羅瑾少校,她在閉目養神中聽到戰友議論路人:“你看那個人肯定是當兵出身,一個人硬是走出一支軍隊的氣勢。”
羅瑾睜開眼睛,卻隻看到那個人孤獨的的背影走在滾滾車流旁,一身保安製服,腰帶紮得很緊,步伐走的很標準,就像是營區那些年輕的士兵一樣,連走路都帶著一股銳氣。
“嗯,他一定是退伍戰士,當過兵的人,一輩子都是兵。”羅瑾收回目光,她這次回後勤基地要待上至少一周,正好有時間見見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