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壞了比武台, 打算怎麼賠償?”
薑既望彎下一點腰,跟謝摯對視,眼角舒展著笑意。
她在剛剛過來的時候可是將謝摯說的話全聽見了——
小姑娘人不大, 腦袋鬼靈精, 幾句話就把自己往外全摘乾淨了,搞得倒好像是比武台脆得跟紙一樣, 自己上趕著要被她打破,她比竇娥還冤還委屈。
“我……”
眼前這個女人眉毛纖長,不施粉黛, 唇薄而淡, 窄而細致的眼瞼往鬢角延伸而去,為她過於素淨的臉上平添了一份鮮活的意韻,寬大的衣服極樸素,沒有一絲花紋,隻作深深的黛色, 在腰身處纖細一束,氣質溫和端靜, 望著人的時候也如同寧靜的雨後青山——柔和清新, 但也由於蒙蒙的雨絲薄霧籠罩著而叫人有些躊躇,隻敢遠觀,不敢放肆。
跟傳言說的一樣,這是一個不論是風姿還是氣韻都無可挑剔的中州式美人, 跟大荒的女子完全不同。
早就聽說新牧首長得很漂亮,但謝摯沒想到她竟看起來如此纖美——她原以為, 以戰功聞名的淵止王會更英武健壯一些。
薑既望佩戴的寶石耳墜晃了一下謝摯的眼睛,晶藍色,像是晴日的淺海, 直到這時,謝摯才恍然發覺自己已經望著牧首大人的臉發了太長時間呆。
啊……這真失禮……!
族長教過她,中州的女性不喜歡被旁人盯著很長時間……
謝摯連忙垂下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懷裡——那裡麵除了臨行時象翠微塞給她的一點錢外,什麼貴重東西都沒有了。
從肥遺巢穴裡掏的靈藥倒是還在小鼎裡存著一些,隻是她將最珍貴的部分都給了象翠微和象英,自己並沒有多留;就算留著,全變賣了也不一定就能賠得起。
“大人……”
她很心虛地抬起臉,眼巴巴地望著薑既望,捂著衣服試探著問,“大概要賠多少錢呢?”
她在心裡打定主意,要是要賠的數字太離譜,就算是在薑既望麵前,她也一定要逃跑賴賬不可。
“錢城主,告訴她吧,一個比武台的造價是多少。”見她真的打算要賠,薑既望眼裡的笑便更深了一些。
雖然看起來聰明,其實也並不算聰明,仔細一看就能發覺,這孩子有點傻。
有股子傻乎乎的單純。
“哎!好!”
錢進榮應了一聲,麵前立刻出現了一塊半透明狀的算盤,嘴皮子和算珠一齊飛快地上下翻動起來,“石料九十萬錢……陣法……啊,請的是雍部最好的設陣師,人工費,這個也要算……”
他越算謝摯的臉色便越不好看——這也太貴了吧!
她把整個白象氏族搬過來也根本賠不起……
要是被族長知道,她一定會把她的皮扒下來的!
“好了!”錢進榮終於算完了。
矮胖的中年男人一合算盤,胡須翹起來,越顯得他像個財主了,“統共是三千萬刀錢!合成修士通用的靈髓,給你算便宜點——一萬塊上品靈髓!”
靈髓!上品的!還要一萬塊!謝摯眼前一黑,感覺自己天都快塌了。
她有點想哭——長這麼大,她連靈髓的麵都沒見過呢!
“怎麼樣,賠得起嗎?”薑既望胸有成竹地笑問她——她早就一眼看出來謝摯沒有錢。
“……賠不起!”
謝摯大叫了一聲,當即渾身發起輝光,選了一個人少的方向燃燒精血極速遁行,一眨眼就已經跑出了數十裡地,風一般地消失在眾人的視野當中。
賠不起,她還躲不起嗎?三十六計跑為上!
她就不信人家那麼厲害的一個王侯還要跟她計較這麼點錢!
“謔,小姑娘跑得真快啊!”錢進榮擦著汗驚奇地讚歎道,“這速度,疾如風迅如電,堪比神禽了!”
說不定連以神速聞名的五色鸞鳥也沒謝摯跑得快!
“嘿嘿,追不到我吧!”
一口氣跑出了很遠之後謝摯這才慢慢減緩速度,看了一眼身後,沒一個人追上來,她不由得心頭大感得意,在原地跳了跳鼓勵自己,“我就知道沒人追得上我!我真厲害!”
她從小跟象翠微鬥智鬥勇慣了,身法格外靈敏迅捷,之後受玉牙白象的訓練天天背著大石頭跑,在萬獸山脈和太古戰場裡更是把逃跑當成了家常慣飯,時不時就要和火鴉它們來一段極速奔行,諸般磨練下來,謝摯在逃跑一道上的道行特彆深厚,她自己也倍感驕傲。
“接下來該乾點什麼好呢……”
跑到的這個地方非常偏僻,周圍沒有什麼行人,謝摯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摸著下巴開始思索自己日後的計劃,“先等幾天看看風頭好了……唉,總不會通緝我吧?”
“那倒不至於。”
薑既望含笑的聲音真切地傳了過來,下一刻,一臉茫然的謝摯就被莫名其妙地傳送回了原地。
女人收回手,合上衣袖,“隻是該賠的還是要賠,不能沒了規矩。”
“……”
什麼情況!謝摯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又看看薑既望——為什麼她在一瞬間就回來了?
“我大周皇族在千年前曾與真凰有過合作,”看出謝摯的困惑迷茫,薑既望微微一笑。
“因此,我們薑姓皇族也通曉了真凰一族的一些……小戲法。”
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空遙遙地點了點謝摯,謝摯立刻便感受到一股無形的牽引力如絲線一般牽著她往前移動。
——真凰一族掌握的正是空間符文!
這下徹底完蛋了!明白過來的謝摯徹底死了繼續逃跑的心,連嬌豔的麵容也萎靡了一大半。
“怎麼了,不跑了嗎?”薑既望好整以暇。
“不跑了……”謝摯悶悶不樂地搖了搖頭。
在空間符文下她根本逃不出薑既望的手掌心,她還故意逗她!她真壞!
“但我真的沒錢……!”
美麗的女人走得越來越近,謝摯知道自己再也跑不掉了,她視死如歸地一閉眼,緊緊捂住衣服,大聲表達自己跟錢共存亡的決心: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今天您就是把我逮起來,我也還是沒錢!!”
“噢——”
就沒見過這麼好玩的孩子,薑既望都快被她逗樂了,她跟錢進榮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睛裡的輕鬆笑意,“嘴巴還挺硬的,是不是,錢城主?”
“是!”
錢進榮笑著提了提玉帶,他已經看出來薑既望一點都沒有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