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來說,大紡車和紡織機弄出來的物資,怎麼樣也沒有來自南貞郡本身那豐富的糧食對大邵的‘傷害’來得大。
但對於邵奕來說,這和糧食不一樣,大紡車是自己努力阻止過壓著不讓出現的物件,但最終這玩意還是在他親口命名的南貞郡落地開花。
——好像被世事無情地嘲諷了。
邵奕現在都懷疑,自己即便是沒有給津東碼頭那邊蒸汽機的圖紙,那邊也就多費些心思,多花點時間,最終那個東西還是會在他麵前蹦出來。
真的……
叛逆協同會傷我心,目前隻有權臣李慎能撫慰邵奕的心靈。
但南貞郡的並入對大邵帶來的影響並不隻是糧食和棉花這兩個東西。
京都城中寒冷的冬季終於過去,在駐軍和農戶們的努力之下,新的橋梁和房舍重新建立了起來,地龍翻身給京都城周圍帶來的陰霾也完全散去,伴隨著路邊農戶們耕耘播種的場景,一直努力留到這個時候的原晏終於是在邵奕責問之中,從京都城中緩緩出發前往平湖郡。
這一次貶謫和之前兩次不同,原晏他沒有什麼同行的夥伴。
畢竟有了前車之鑒,在原晏之後所有朝臣都格外地老實勤懇,沒有給新皇發落的機會。
——當然對於邵奕來說,不貶謫他們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老實勤懇。
雖說原晏也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做過什麼不好事,照理說他一個尚書省左丞,還沒有什麼資格去替陛下反省負罪來著,這不應該是尚書令中書令他們這些大佬應該做的事情嗎……
但沒有人敢對陛下說什麼,原晏也不敢,他隻能在還留在京都城的這段時間裡格外努力,但這個冬天過去,努力表現自己的原晏最終也沒有得到陛下的寬容,含淚出京。
平湖郡在大邵的南部,原本是大邵最南的方位,但有了南貞郡那個新地之後,這個名頭就已經給摘掉了。不過這也一樣意味著原晏這一路也要跨越大半邵朝土地。
可能會見到的一些淒慘景象原晏其實是有心理準備的。
隻有第一批被貶出京的文臣們對那場景毫無心理準備給衝擊到,之後因為這些文臣大佬寫詩寫賦,作為大佬這些詩詞歌賦自然是很容易就在大邵文人圈子之中流傳開來,更何況這些大佬會給周圍同被貶的同僚們寫信,自然也沒少給京都城裡頭的人寫信。所以外頭百姓真實是有多淒慘,京中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家官員們,也隱隱有數了。
有這第一批被貶的大佬作為先驅,第二批被點名的出去已經有了很多準備,並且很多治理當地的辦法方針,也有了第一批大佬的摸索,之後確立了可行性,不需要走什麼彎路就能很好的將當地給治理清楚。
原晏作為孤孤單單的第三批倒黴蛋,在路過這些過去朝中同僚或者說前輩之後,自然沒忘了到他們府衙之中坐一坐,觀摩觀摩。
畢竟文字上的敘述,總是沒有實際看到的情況來得貼切。
至於什麼時候到達平湖郡那邊原晏倒是不太著急,陛下給他點的那個縣現任知縣已經告老了,暫時也並不著急到哪裡去就職,即便是自己稍微晚一些,也不妨礙什麼事。
——現在吏部那邊依舊對陛下每次都能點出來空缺,哪怕不知道空缺也知道哪裡即將會有空缺這件事,感到無比膽戰心驚。
——他們不過是稍微有那麼一點讓原晏做頭的意向,甚至原晏本人都未必了解那微妙的朝局變化,但是原晏就是這麼突然且毫無情麵被丟出去京城的……
——明明陛下幾乎都未曾插手過朝事,卻仿佛任何朝事都沒有能夠逃脫陛下的眼睛,現在很多朝臣們再聽那個戲文,越發覺得戲文之中的陛下,就是現在他們陛下的真實寫照,一點都沒有誇張。
到達第一個同僚目前所在縣府所在後,原晏發現所看到的景象並沒有自己設想之中那樣的充滿苦難,在地裡播種農戶雖說看起來十分消瘦,卻也有一身乾淨的薄衣。
路上也沒有什麼躺著無所事事的流民,偶爾也能聽到一些雞鳴犬吠。
“趙大人將此地治理得很好啊。”原晏自然不會覺得第一批出去的大佬們是在撒謊,那麼現在這個看起來和其他原晏路上縣府並沒有太大區彆的地方,肯定就是這位同僚的功勞。
趙知縣卻並沒有居功,而是對著原晏說道:“你若是在去年深秋時節過來,可不是現在這個場景。”
“那豈不是更證明趙大人治理有方?”原晏含笑著不吝嗇自己誇讚。
趙知縣搖了搖頭:“並非如此,流民少了並非我治理之功,他們都帶南貞郡去了,我這學著那幾位大人們設立的工坊,前些日子才粗略弄了起來,險些不夠人手,還從其他縣府那邊要了一些流民過來安置。”
這年頭消息也沒有那麼流暢,那些人帶走的流民隻是沿路上的縣府裡頭知道,再遠一些的自然是不知道這事,流民還在當地之中閒著時不時搞事來個起義。
各地方可都頭疼死了,趙知縣建好工坊和其他縣府表示要人之後,一個個是敲鑼打鼓把這些流民們給安置過來。